想吐。
于是他干脆把眼睛一闭放出狠话:“花满楼,我跟你说,这东西我绝不会再喝第二碗,绝不!”
傍晚,陆小凤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香回到了百花楼,理所当然的没有在厅中见到花满楼的身影。他走到卧房门口,就见苏结正就着花满楼的手狼吞虎咽地喝着一碗药,那架势仿佛在沙漠中跋涉了半月的人突然见到了水源,因为喝得太急切最后还呛了一下。
他一边咳一边艰难地说:“花满楼……我要是再喝……咳咳……我就……”
花满楼轻柔地拍着他的背,面上带着笑意:“你还是先想好了再说。”
苏结:“……”
苏结:???
我认识的花满楼是这样的吗?
陆小凤倒是看得十分有趣,他自认自己气人的功夫也算一绝,可与花满楼相交这么多年却极少有占上风的时候,对方总能在谈笑间将他堵回去,甚至有时候能把他堵的哑口无言。
花满楼真是个君子,但有时候他也不是个真君子。
他轻轻咳了一声,然后靠在门上,一脸戏谑:“我没有打扰两位吧?”
花满楼点了点头:“你回来了。”
陆小凤摊了摊手:“多亏我回来的正是时候,才让我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花满楼道:“你确实总能赶上好戏,就像你总能惹上麻烦。”
“麻烦?我又惹上什么麻烦了?”陆小凤一脸无辜。
苏结冷笑一声:“现在当然还不算麻烦,因为我还提不动刀。”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看来我要趁现在多看几场好戏才行,也不枉惹来这场麻烦。”
苏结意识到,陆小凤是真的飘了。
本座现在提不动刀,还能一辈子提不动刀?
他用明晃晃写着“记仇”两字的眼神看了陆小凤一眼,陆小凤顿时一个激灵,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花满楼,半月之后就是孟河灯会了,我准备孟河灯会之后再离开。”
花满楼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也有许多年没有参加过孟河灯会了。”
陆小凤愉悦地笑道:“花兄啊,你如今终于可以亲眼看到那满池的河灯了,今年不妨亲自数数有多少盏?”
花满楼也笑着说:“总归不是一千八百盏。”
陆小凤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还记得?”
花满楼:“毕竟为瞎子数河灯的人只有陆兄一个。”
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苏结面无表情,陷入沉思……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在车底?
半个月后,苏结差不多也能下床走动了,只是身上还有些无力,不过比起只能躺在床上发霉好太多了。
等到孟河灯会那天,随着夜幕降临,城中不但没有如往常般渐渐沉寂,反而随着一盏盏亮起的灯火越发热闹,即便隔着院墙也能听到外面传来的笑语和孩子跑过长街的嬉闹声。
街上的灯,河中的灯,行人手中的灯,汇聚成凡世星海,辉煌绚烂。
清平盛世,烟火人间,不外如是。
“江南真是个好地方。”苏结也忍不住感叹。
花满楼闻言笑道:“等你身体好些,我们也可以一起去游历一番,苏州、杭州景致都很不错。”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陆小凤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只朝他们飞过来的香囊:“美景多,美人更多。不过花满楼,你又没亲眼见过,怎么知道景致不错?”
花满楼摇了摇折扇:“我虽没见过,却听说过。何况能让陆小凤这样的浪子都流连忘返的地方,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
陆小凤顿时大笑:“说的一点不错。”
这时苏结余光瞥到刚才香囊飞过来的地方一个妙龄少女懊恼地跺了跺脚,然后将自己的香帕团了团又朝这边掷过来,陆小凤两指一伸精准地夹住了帕子。
少女:“……”
苏结挑了挑眉:“人家好像不是想给你的。”
“我自然知道。”陆小凤笑嘻嘻上下看了看香囊和帕子,然后用手托到花满楼面前,“说不定人家是想给花公子的,每次走在他旁边我就没那么受女人欢迎了。喏,花满楼给你。”
花满楼没有去接,摇了摇头:“陆兄,莫要开玩笑了。”
说完他忽然将手中的扇子往苏结这边一探,一朵粉色的绢花正落在白色的扇面上,晚风拂过还能闻到一缕甜美的幽香。
陆小凤见状坏笑道:“花满楼,这个似乎也不是给你的?”
苏结勾起唇角:“谁知道呢,反正我们都不需要这种美人恩。”
陆小凤伸手拿过那朵绢花:“你们不要可以给我啊,本来一个花满楼已经够抢我风头了,现在还多出来一个你,我就算再长四条眉毛恐怕也不会有姑娘看我一眼了。”
花满楼笑道:“那你就变成八条眉毛的陆小凤了。”
苏结:“也可能是满脸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感觉自己受到了针对。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一座桥上,看着湖中星星点点的河灯,陆小凤忽然心中一动,兴致勃勃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花满楼合上折扇:“赌什么?”
“数河灯。”陆小凤一指那满塘的河灯,“我们每人先说一个数字,然后开始数,最后谁的数字最接近谁就赢了。”
他摸了摸下巴:“彩头的话……谁赢了,另外两人就要各答应一件事,如何?”
还没等花满楼说话,苏结指了指河岸边络绎不绝放花灯的人:“那怕是数到天亮也数不完。”
陆小凤看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认苏结说的很有道理。
“那还是算了,我倒是不介意数一夜的花灯,只是总不好将大好时光都放在数河灯上,那我也太不解风情了。”陆小凤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苏结看着满湖的河灯,片刻后微微一笑:“我们倒是可以做点别的。”
陆小凤闻言看过来:“做什么?”
苏结摸了摸桥上的一只小石狮子,眼中映着随水流动的点点烛光:“如此良辰美景,自然该做点好事。”
“什么好事?”花满楼柔声问。
“你们看这些花灯。”苏结抬了抬下颚示意,“每一盏都寄托着一个诚挚的愿望,我们不如随机选一盏,然后实现它。”
简而言之,抽一只锦鲤。
陆小凤忍不住抚掌笑道:“这倒是有趣,只是若有人想要金山银山,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苏结神色淡然:“势不可使尽,福不可受尽,我们既然是做好事,自然该点到即止。”
这时一对刚放完河灯的年轻夫妻从他们身边走过。
女子:“希望上天能保佑我尽快怀上相公的孩儿。”
男子:“娘子莫急,一定会有的,每年灯会的河灯都很灵验的。”
顿时,桥头的三人神色变得各不相同。
陆小凤拼命忍笑:“苏兄啊,要是拿到这样的灯,你可打算怎么办呢?”
苏结用眼睛剜了他一眼:“我是上天吗?只有上天能做到的事,就让上天去做好了。”
陆小凤扶着桥上的石栏笑了一阵,苏结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够了,你再这样别人会觉得你有病。”
路过的人总要忍不住看上两眼。
陆小凤止住了笑,然后纵身跃下桥头,如飞鸿掠过水面,双足在湖上一点,迅速抄起一盏河灯又瞬间回到桥上。
陆小凤的轻功本就举世卓绝。
他将这盏花灯在手中转了一圈,看清上面的小字后忍不住笑了:“这竟是一盏有情灯。”
苏结接过,只见上面题了两行诗。
第一行:愿我如星君如月,周郎。字迹婉约秀致,很明显是出于女子。
第二行:夜夜流光相皎洁,芸娘。字迹清瘦有力,应是男子无误。
难怪陆小凤说这是一盏有情灯。
苏结仔细感受了一下,却摇了摇头:“这个不行。”
陆小凤疑惑地问:“不行是什么意思?”
苏结将河灯交到花满楼手上,片刻后花满楼叹了口气:“确实不行。”
陆小凤看着他们两个,再一次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孤立:“你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苏结将灯重新交给陆小凤:“月亮本就是变化无常的东西,阴晴圆缺,每天看到的都不一样,星星却或许百年千年依旧是你看到的那个模样。”
陆小凤听懂了,只是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苏结和花满楼相视而笑:“这就是个秘密了。”
陆小凤肯定自己的确是被孤立了,这次他有证据。
他举了举河灯:“那这个怎么办?”
“自然从哪里来放回哪里去,然后再拿一盏新的来。”
陆小凤看着灯:“真的就这样不管了?”
苏结沉吟片刻,笑着回答:“办法也不是没有,你知道波斯的摄魂术吗?这种东西我也会一点,保证能让那个月亮一辈子对星星死心塌地,只是这样的“真心”有意义么?”
“我们觉得没有意义,别人可就未必了。”
虽这么说陆小凤还是将灯放了回去,然后重新选了一盏回来,这次的愿望就比较简单了,是乞求母亲的病早点痊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