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贾赦转头对着身旁叉腰的独苗少年说道:“上去,等你穆伯伯。我来之前跟老穆说了,给他看我的话本的。”
“哦。”贾珍应了一声,也不理会沈燊,吩咐了年掌柜几句,便美滋滋上楼,每走一步,贾珍都重重踩了踩,发出咚咚的声响,还走三步,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对下俯看一眼,送上个挑衅眼神。
已经站在包厢前的贾赦:“…………”
身形僵硬,有些思绪转不过来的沈燊:“…………”
贾赦面无表情的率先跨步进门。他真不认识这熊孩子,越长大越熊!但还没等他屁股坐热,便听得门外传来的争吵声,贾赦一听那说话的嗓门,当即眉头死死一绞,出门。倚在栏杆上,看着又入内的三人,为首那趾高气扬的不说,连先前那个小厮都敢指点贾珍—“所以何必咄咄逼人,需知一山还有一山高!”面色漆黑如墨。
他倒是忘记了,汪斌跟沈燊是连襟,同是现如今吏部左侍郎周家邦的女婿。周家上辈子如何,他记不得太清了。
这辈子,也是为了搞臭汪家,他才从敬哥手里拿了谱系,将汪家联姻一一背了背。要知道他最讨厌就是背谱牒,这些大家族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了。但凡有点权势的家族,有的枝繁叶茂些,光一房的人数就比他们荣宁两贾的多。
周家算汪家最强助力了。这周家长子周尚睿还尚了九公主,安嫔之女,封和庆公主。
“叔!”
不敌的贾珍一见贾赦,眼眸微微一红,愤愤咬牙,压低了声音:“那个是和庆驸马爷。”
“所以呢?”
“我要下跪行礼!”贾珍拉了拉贾赦的衣袖,压住心理的委屈,沉声道:“要不你装作没看见回去,不然你也要弯腰见礼。”
驸马虽无实职,却也是有爵位的。随其妻封号,享受相应的待遇。本朝皇帝之女虽都称公主,但真较真起来,公主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及笄之前,按着年龄排序来,及笄之时,宗正寺和礼部便会请帝王给公主赐尊号。本朝尊号有三等,最为尊贵的自然是中宫所出的嫡公主,位同亲王爵。当然也有例外,诸如德嘉帝的长女龄芳公主,便是记在了皇后名下,尚了东安郡王。第二,便是受宠的公主们了,基本上以和为尊号,位同王爵;剩下的以文为尊号,享郡王待遇。
没办法,谁叫德嘉帝娃太多了,最后那帮不受宠的又是女的,只能享受郡王待遇了。不像皇子,最起码成年后有王爵。
可“瘦死骆驼比马大”,皇家人自己内部可以互相歧视,但是一旦对外,讲究起来。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还是得按礼办事。
比如他,虽然是宁府继承人,爹也是一等神威将军,但他还是个光头小老百姓,较真的时候就得跪!
贾珍越想,感觉自己没出息的想嚎啕大哭。他一定是在他叔祖父衣冠冢面前骂皇帝不够狠!
贾赦脑子不用转,也知晓了这点恶心的现实—他只是个区区一等神威将军,距离跟最普通的驸马爷平起平坐,中间都横跨着伯,子,男三级爵位。
看着撒愣的叔侄两,周尚睿将扇子刷拉一下展开,边扇风边一脸宽容的开口:“连个奴才都懂的事情,你们叔侄两不懂吗?”
“我要懂什么?”贾赦踩着台阶,一步步往下,定定站在了周尚睿跟前,而后看了眼人左汪斌,右沈燊,冷声:“没听见和庆驸马爷说了,连奴才都懂的事,你们两个朝臣不懂?给本将军跪下!”
皇亲国戚比爵爷厉害,自然爵爷在地位上碾压官,哪怕爵爷没实职。当然,这些都是礼法上规定的事情,现实里没人敢这么操作。毕竟,爵爷相当于吉祥物,到底不会与当官,还是实职的官闹得如此撕破脸。
闹得最难堪的情况,最多就像《甄嬛传》甄嬛和曹贵人那样萝卜蹲。
汪斌和沈燊:“…………”
“跪、下!” 贾赦咬牙,一字一顿,“跪下。”真要跪,拉两个垫背的。
“贾赦你!”周尚睿气的一收扇子,指向贾赦,“你疯了不成?”
“你爹没教你别拿手乱指别人吗?”贾赦抬手啪得一下把周尚睿的手打开,不虞开口问道。
边说,贾赦还抬了抬下巴,一脸趾高气扬的。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机智的办法!
宫斗片看多了很长智力!
不能白白果捐家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兔子菇凉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
刚回来比较累,最近三章的抓虫工作,明日进行,谢谢谅解。
第16章 要秃头了
此话一出,大堂内原本肃杀的氛围又加重了一分,刺激的年掌柜眼眸都锐利了几分,不带惯有的商贾圆滑之气,反而恨不得抄起算盘充当武器,拿自己结实魁梧的身躯护卫在叔侄两跟前。正所谓主辱臣死,哪怕他已经被放良了十来年了,但他打心眼里还是对主家死心塌地的。说句脸大的话,少东家叔侄两他老年看着长大的,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家主子不学无术,是个纨绔,反而坦坦荡荡真情的很。
可惜,少东家和他叔叔不给他英勇护主的机会!
“来啊!两位大人,要跪一起跪,我贾赦又不是什么读书人,不讲究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音调陡然飙高,贾赦板着脸,还努力绷紧了一下自己漂亮的下巴,使自己看得更得更凶狠一些—毕竟刚才一想宫斗话本,有些分神,态度很柔和呢!
“谁敢让我不好过,我登闻鼓还是会敲的!”贾赦趾高气扬道。
听到登闻鼓三个字,周尚睿和汪斌的视线齐齐看向了贾珍。这句话还真不算威胁,贾珍刚敲过登闻鼓!只不过据传敲了两下,就被侍卫绑了而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倒是沈燊眸光依旧看着贾赦,眨了眨漆黑的眼眸,眼底带着一分笑意。虽十年未见,赦儿依旧一如往常,连威胁都软绵绵的,恍若炸毛的小奶猫。
与此同时,贾珍恍若寻到了定海神针,毫不犹豫应了一句:“没错,叔,我们就该去干清宫理论理论,这帮狗仗人势的!”
说完,贾珍又送去浓浓的一个挑衅眼神:“虽然我是纨绔,但狗仗人势怎么用我还是知晓的。可那又如何呢?狗驸马。”
最后三个字,贾珍用方言说着,又成功的把周尚睿气个半死。
周尚睿捂着起起伏伏的胸膛,眼眸扫了眼自己左侧的沈燊,咬着牙隐忍着怒火,开口道:“你折辱沈兄在前,我让你陪个罪认个错,有错?这事哪怕说到干清宫,错的也在你!”
他耐不住自家二妹所求,带着汪斌来寻沈燊,想探讨一下汪家未来的发展。若不是沈燊约在了这破书铺见面,他又岂会来这破地方?
“折辱?合着是替沈大人来出头的?”贾赦横扫了眼沈燊,压不住心理的怒火,噼里啪啦骂道:“沈大人,敢问珍儿怎么折辱了你去?破落户打秋风的难道不是事实?那个从七岁开始寄住我贾家的不是你?整整八年,你们兄妹三人,衣食住行不说,男的随我们读书,女的也随我妹妹学习。基本的教养没亏待你们吧?可你怎么对你亲姨的?柳姨娘死了,知道吗?!”
“赦儿,我……”沈燊看着贾赦那仇恨的眸子,面色带着分灰白,张口便解释:“这中间有误会,是荣公扼令我不许靠近贾家一步,我……”
“我个屁!”贾赦怒发冲冠,咬牙切齿:“还想掰扯我爹?欺负他不能跟你对证不成?”
“赦儿,这……”
“够了!”周尚睿面无表情喊了一声,他现在不想思考他爹到底怎么选女婿的,两个妹夫七拐八拐的都跟贾家有关系,只想算算他跟这叔侄两的账!
“贾将军,你跟沈大人的恩怨日后再说,眼下,先说说你们辱骂本驸马之罪!”周尚睿手捏了捏扇子,面色阴沉的开口。
“是吗?”贾赦嘴角一扯,转眸打量了眼周尚睿,忽然视线一顿,抬手拉了拉贾珍的袖子。
他们是站在楼梯口的,正好看得见大门呢。
连宫斗之计没准都用不上了。
啧啧,浪费他脑海构思出来的狗血剧本。
一听这话,沈燊眉头一拧。先前贾赦进门之后,恰好周尚睿带着汪斌入内,贾珍自然而然又眼神鄙夷挑衅了一回。那时韩瑜护主心切,朝着周尚睿告状,他并没有开口阻拦,只是想着再见贾赦。他知晓贾赦这性子,讲义气,对自己可谓一手“带”大的侄子,也是爱如珍宝一般,容不得人欺负了去。
等贾赦出言的时候,他有把握劝和周尚睿,到时候由他做东,饮宴,到时候……
又回想了一番自己电光火石间想到的一连串计划,沈燊开口,打算将自己早已斟酌好的话语说出口。可岂料,他唇畔蠕动张口的声音被噗通一声的跪地之音,给掩盖了过去。
这重重跪地发出的“咚”的声响,在大堂内显得格外的厚重,甚至还有些回音。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惊了下,顺着声源望了过去,只见之前还怒不可遏,被气红眼眶还告状的贾珍,此刻冷不丁的竟然双膝下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