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考官们皆是捧着茶盏喝茶回心跳。没多时,一个礼部官吏前来禀告了一声,“见过诸位大人,下官斗胆这明日就要张贴黄榜。按着时辰现该将名次拟定呈送御前了。”
考官们:“…………”呈送御前算什么啊,皇帝也都自己亲自下场参考了呢。
不过也好,现如今所有人的视线都是集中到了帝王家,后面的名次也就愈发可以操控了些。
心理有鬼的考官们微微一笑。
德嘉帝也记得自己背如此黑锅是为了什么,而且骂儿子的时候,也不好外人在场,直接让“小赤子”出来传旨,将名次拟定好呈送过来。
贾赦有点不想出来,他还想据理力争一下,不管试卷谁做的,先拿个会元傻乐一下也挺好的呀。没准他还能以此来教导贾琏,“看,你珍大哥哥先为贾家争了面子,贾小琏你要为贾家再争个里子,让会元之家实至名归。”
德嘉帝直接一脚踹了一下贾赦,话语里带着分咆哮,“蠢货,朕都下场了,还拿不到第一吗?滚!”
皇子们惊骇的狠狠倒抽口冷气,“父皇……父皇……”
“父皇,珍儿是和我们一起参考,他不记名啊。”六皇子闻言,有些不懂他爹了,直接无比道一句,“您就算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卷子,我们内部交流就好了。”
贾敬也不想自家孩子遭人非议,直接都跪地了,“求皇上开恩。这全京城都知晓珍儿他不太爱读书,这……”
“就不许人大智若愚?就不许人浪子回头?就不许人是自污?”德嘉帝反问,言之凿凿,“他爹二甲进士,前十名的,京城昔年有名的贵公子;他娘京城有名的才女;他外祖父也是个名满天下的大儒,他怎么就不能腹有诗书了?”
“贾敬,你要说自己是草包不成?”
“皇上,微臣是草包,”贾敬毫不犹豫应了一声,“这名次一传出去,他日后……”
“日后可不得好好学习?否则露馅了怎么办?”德嘉帝说着,眼眸一眯,“这就是反向操作。朕当他干爹,也是爱之深呐!”
“父皇英明!”二皇子瞧着德嘉帝阴沉着脸似乎不开心的模样,硬着头皮出来,打算转一转圆场。虽然贾珍的确肚腹没多少文墨,可……可到底是龙啊!就是他想要个状元,他们都得安排好一切,让龙舒舒服服拿状元。
莫说这一次还是他父皇自己主动替考的,瞧瞧连自污的话都说出来了!
贾敬扫了眼二皇子,一脸想死的表情。
那什么来拯救我方傻白甜?
老二啊你没瞅见你哥那小眼神吗?
就没认出来这完全不是你亲爹的写得吗?
你哪里来的自信要夺嫡啊?
“父皇英明,儿臣也认为此计甚妙,如此能够督促珍儿好好学习。”大皇子转眸间撞见贾敬的脸色,嘴角弯了弯,跟着跪地一脸真挚的开口建议道:“料想贾将军约莫是忘记了,忠逸侯爷乃宁国公后裔,按着律法规定,可是有荫生名额的。难不成一等神威将军你还有其他儿子不成?要将名额给谁啊?”
贾敬:“…………”
一听大皇子的话语,贾赦有些激动,恨不得给大哥&大姨夫点个赞!跟他一样机智聪明!
他敬哥就是想太多了!
家里有龙,在谦逊在避嫌有个屁用!
高调的时候还是要高调的,这种也算家里有龙对老贾家的福利了。否则呢,像贾宝玉那历劫的,把贾家历破产了。
“皇上,微臣私以为……”贾敬忍不住还要挣扎一下,“若是因此导致龙厌学了怎么办?”
“没事他又不考状元。”德嘉帝沉声道:“会元三年一茬一茬的换,你记得上一任是谁吗?消息热闹了,朕开场恩科,就完完全全成为昨日黄花了。”
德嘉帝说到最后一句,眸光逡巡了屋内众人一圈,瞧着自家孽障们的脸色,嘴角弯了弯。
真好,又可以正大光明收一批新韭菜……新人才了。
屋内所有人:“…………”
贾赦恨不得跪下叫爸爸,这操作牛逼!德嘉帝绝对是铆足了劲想要换一批官员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贾敬也没啥可说的了,只能恭喜自己喜提会元儿子。
贾赦乐颠颠的化作小赤子,辞别屋内一群皇家人,跑过去了传达了帝王圣旨。皇帝爸爸的考卷要第一哈!
考官们:“…………”
赵阁老扶着椅把手,颤抖着问道:“敢……敢问殿试?”
“殿试嘛,没准就病了呢,毕竟身娇体弱,很容易受风寒的。”
赵阁老恍恍惚惚的接受了这个说法,摸着有些噗通噗通的心脏,将其他拟定好的名次颤颤巍巍呈送了过去。
贾赦眼眸微微一变,扫了眼带着一丝火猫闪烁的名单,面不改色,抱著名单,转身就走。
望着人离开的潇洒背影,几个靠近门口的小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带着一丝的微笑。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啊!
哪怕知晓了舞弊又如何呢?
到底是灯下黑!
纵观古今,一旦放榜,谁不会吧注意力集中在前几名?更别提本次科考如此热闹了,还有个牢牢占据榜首,惹人非议的贾珍。
而且他们拟定的第二名也是谭礼。
谭礼哪怕是广东人士,但其一入京,便成了贾家的门客。
这一回,贾家两人高居榜首,定会吸引全天下士林的目光。
赵阁老环顾了一圈,看了眼神色松快了些的考官们,心理不由得带着一分思索—毕竟他亲眼看着贾珍睡觉的,哪怕德嘉帝替考,可是也是有人看着贾珍自己动笔写出来的,那字迹啊不敢形容的霸气。面上却是带着一丝善解人意的笑容,解散了所有的考官。
除他和礼部尚书两个“副主考官”外,每一场都有十六个阅卷官,抽调的都是韩林学士,上书房太傅,礼部官吏,再有大理寺派出的两名阅卷监查。
这一次帝王魔改科举,完全就是被爆出来的江南舞弊案气狠了。
可江南舞弊案爆出来也很魔性,一个买名次的秀才喝多了酒后吐真言。喝酒之地在于花船上。然后被众多的纨绔,尤其是盐商纨绔一下子就宣传开了—爹,你咋不给我操作买个名额呢?
事情就这么魔性的闹大了。
盐商缺什么就不缺钱啊!
这一次会考……
赵阁老面色有些凝重,他觉得是风雨欲来,得遭!尤其是接下来的几个时辰,这个夜晚太漫长,不好过。
赵阁老有这一份敏锐,某些习惯了操作,况且“德嘉帝都带头作弊”的现实就像给他们抓到了个把柄似的。不由得心理从原本的淡然自信现在都有些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理直气壮起来了。
这一夜过去,黄榜一登,那便是金山银山到手。
其中一人不受控制的舔了舔自己的一颗金牙。他牙齿不好,想当年穷,后来才换了一颗金牙在。
带着分得意,人眸光不由自主的瞥了眼还灯火通明的阅卷房,眯着眼哼哼笑了,自己幽幽去后院,排队洗漱。
“老王,赶明儿又得去换牙了吧。”同一条船上的人见此,光明正大说了一句“内涵”话语。
“是啊!”听着同僚的打趣,老王拿着杨柳枝的牙刷挥了一下,仰着一张憨厚老实的国字脸,一板一眼的应了一句:“没办法,牙口不好。”
这人呐,就穷命。
幼年,都没刷牙的概念;等开始入私塾学习了,才懂拿手指搓搓牙,小心翼翼的偷偷沾点盐水,但已经都晚了,牙齿泛黄;等后来高中了,才知道杨柳枝牙刷,才知道茯苓牙膏;等再后来,才知晓权贵之家,是马尾牙刷,手柄都象牙呀玉石呀,弄得可精致了。马尾也烘烤炼制的疏软无比,不会伤到了口腔。
正想着,被唤做老王的忽然发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转头,面色沉了沉。看看,这权贵之家多好,无视规矩,想来就来。
“忠逸侯爷寻下官可有事?”
“嗨,大兄弟,我觉得你们除了牙口不好外,其他地方都挺好的,尤其是胆子哇!”贾赦松了手,抚摸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拂尘,清清嗓子,皮一下:“可当不得一句大人您一生侯爷,杂家名唤小赤子。”
在场的所有人:“……”赤你妹!
“赤胆忠心保家卫国的赤!”
说话间,小赤子将拂尘舞得虎虎生威,带出一份凌然的杀气来:“所有人都不许动!从现在开始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是说的一句话每都将成为陈堂供词!”
赵阁老听到动静,硬着头皮出来,问了一句,“敢问……”
“作弊!”贾赦冷笑一声,“你们真以为德嘉帝会带头作弊?”
所有考官们:“…………贾珍不可能有如此真才实学!”打死也不信啊!
贾赦不答反问,一身浩然正气的模样:“这也是对你们的考验,懂不懂?你们个个口口声声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真作弊了,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不畏强权的勇气呢?你们的铮铮铁骨呢?你们的君子之风圣人之学呢?”
“太令人失望了!”
考官们都懵逼了。这……这合着还是他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