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迎面而来一股“我要求神拜佛”,“听说有龙,来凑凑热闹”的八卦看客气息。
贾赦静默了一瞬,心叹口气,他此刻万千的思绪都化为一句话—我想鲁迅。
向来稳成持重的无戒大师凝重无比道来支援的力量:“监寺师叔已经将全寺的佃户们都召集了起来,从后山厨房出入的小道而来。但以此来看,还是防护力太薄弱。禁军侍卫们已经调整了战略,守着寺庙最为核心的区域。可……”
无戒大师自幼长与寺庙之中,看着最先黑压压一片的去向,那恍若蝗虫一般的模样,都不知该露出什么神色才好。苦笑了一声,合十道:“以贫僧所见,最前头的一批即将冲到大雄宝殿外的迎客阁了。”
“也就是我敬哥临走前排兵布阵过,要不然禁军直接往放生池那些地方一走,才出大问题。”贾赦对于国清寺主轴建筑还是挺熟悉的,闻言当即扭头对悄然无息跟随的侍卫吩咐了一句:“引着他们往大雄宝殿去。绝对不能让他们跨入后院一步。”后院现在一群残兵弱将,哪怕是谭礼,在帮助他画了些符箓后,也就守着贾珍养精蓄锐了。
至于“惹”祸得那条龙,怎么也叫不起不说,一摸,全身还滚烫的很。谭礼揣测了一下,除却伤风感冒外这种日常生病外,最为严重的便是魂魄正融合中。这种现象,不用谭礼说,衍悔大师等人从先人遗留下的典籍中也知晓一二。不管如何都要给龙护法的,不然稍有不慎就得出大事。
心中沉甸甸的,贾赦摩挲了一下自己手上戴着温润触感的手串,像是寻到了主心骨。转身下报恩塔,边走,贾赦边转眸看着禁军侍卫之首,“苏统领,必要的时候,你得吩咐下去注意杀鸡儆猴!”
苏统领想也不想应下,“是,侯爷。”
无戒闻言,面色一黑,“贾施主,我佛慈悲,佛门……”
“佛门又如何?放生池都被利用了。佛也有怒目金刚啊!”贾赦气噎,冷眼瞥了眼无戒,又扫过跟随的几个僧侣,狞笑了一声:“你难不成还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让他们在你们坟头欢歌载舞?庆祝他们阴谋得逞,你们已经坟头草高三尺?!”
“阿弥陀佛,贾施主,这事……”
“反正我说话就这样,慈悲也得看时候。人都是从众的且盲目的,有一个坏心眼的站出来闹事,我们总不能让他们用“法不责众”这个词给反劫持了。”
耐着性子说完这话,贾赦干脆扭头,不去看一帮和尚如何思量,带着禁军一行离开报恩塔。绕着偏僻的小路,直去大雄宝殿。路上,苏统领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只信鸽,将信件一阅,神色一喜,边递过去边禀告道:“侯爷,皇上已经派京城节度使马将军抽调直隶一万兵马前来维持秩序。现如今顺天府尹等官吏已经在山下开始劝返百姓了。”
贾赦脚步一僵,随后点点头,扫过信件一眼,沉声:“苏统领,我们还是先按照计行事。我怕这山路,他们都挤不上来。”
“是!”
听到如此毫不犹豫的一声回复,贾赦面色缓缓。理解佛门信仰是一回事,但他完全不会遵守佛门规矩。
若神灵真能够显灵,世上哪里来那么多悲欢离合?
贾赦迈入大雄宝殿而去,昂首看了眼捏花一笑的佛祖。佛祖的金身很大很宝相威严,但他从来不太喜欢。
这尊金身,就贾珍那个败家崽子祸祸放生池的时候,贾家捐的!
他也算看着佛一点一点的“成长”,心底里那点敬畏压根没有。哪怕现如今知晓世上有鬼神玄门,自己还误打误撞的被雷吓过。
而且眼下这佛门重地,萦绕着几千上万只嘎嘎叫着的鸭子,比菜市场还热闹,完全没点佛模样。
毕竟,此地与前来上香的信众,就隔着一道门了。
指挥着的武僧之首,看见贾赦一行前来,忙不得松口气,他们那里见过这等架势。若是匪徒,没准还能摆个十八罗汉阵,可都是手上拿着香火的老百姓,他们完全没辙!
武僧费力的大声开口,声音带着些沙哑:“贾……贾侯爷,这香客越来越多了,这眼见都晌午了,说句粗鄙的,吃喝拉撒都是个问题啊!”
“我知道,你们也别慌,拿着地图跟其他人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小路,诸如村民砍柴踩踏出来的。等会下山的时候要分流,不然发生踩踏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神色冷峻,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武僧莫名的感觉原本慌慌的心安定了下来,毫不犹豫点头应了一句是。
瞧着屋内众人奉命而行,贾赦清清嗓子,又咕咕喝了两杯茶,免得等会自己口渴,捏了捏袖子,深呼吸一口气,紧绷着脸,吩咐道:“开门吧。”
随着缓缓打开的佛门,刹那间有一瞬的静寂,紧接着便是愈发的人声鼎沸,沸反盈天。守候已久的僧人感觉耳朵都有些聋了,听不见声音了。
贾赦瞧着迎客阁那挤成波浪形的人浪,直接厉声冷喝了一句,“放肆!你们这是要上香的架势?”
对于贾赦,不少人还是认识的,有眼尖的当下就认了出来,“这是荣国公后裔,现如今的忠逸侯爷。”
听到这话,众人一传十,十传百,最前头的几排抬眸看过去,只见贾赦锦绣华服,负手而立,端得是一副睥睨的金贵之气。但正因为如此,人群中有声音,渐渐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据说就是贾家率先赶到国清寺的呢。”
“没错啊,昨日那一匹马像一道闪电一样,可快了!”
“这贾家好像很有仙缘啊!忘记了去年冬天那刑场,天打五雷轰!”
“要我说啊,他眼下这幅趾高气扬的,不就是自己想独吞吗!”
“……”
“独吞”一词出,就像往热锅里的油中倒了一盆水,当下噼里啪啦油星子飞溅了起来,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守在最先前的武僧趔趄的又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握住武棍,止住众人的入内。
贾赦睥睨逡巡了一圈,人群中带节奏的人十分狡猾,都躲在背后喊一嗓子,现如今人挤人的,以他的眼里完全分辨不出在什么方向。真真跟缩头乌龟一般。
可绕是缩头乌龟,又如何?!
一样可以都武力镇压!
只要先安抚住大部分的人群,剩下那些煽风点火,藏头露尾的,还不简单。画个圈圈咒死他不可!
就是如此的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愚蠢的凡人,在降龙尊者面前如此撒野?”贾赦将自己偷偷画好的符箓撕开,贴在了衣袖上。
高音喇叭加金光,就不信吓唬不了信众!
信众们一见贾赦那周身冒出的金光,前头几排想也没想,都想要弯腰跪地。
贾赦见状,赶紧一挥袖子,使用了【不许跪地喊爸爸·JPG】拦下众人的行礼。他可不是受不起这一跪,而是怕这么一跪,本来就是人挤人没有空地了,一下子就起连锁反应,发生踩踏事件。
当然,这么细心的事情,定不是他想到的。
谭老板真是越看越贤惠【小心心】
一想起谭礼,贾赦又趁着自己宽大的袖子,偷偷撕扯开另外一张符箓【全都闭嘴,听爸爸演讲·JPG】贴自己掌心上。
浑然不知道贾赦的绝技,众人只瞧着人就这么轻轻一挥手,他们双腿就好像是被人扳着一般,憋足了劲想弯都弯不了,不由得个个神色难得露出一抹的慌张,惟恐自己是得罪了神仙,双手赶紧合适,想要祷告。
但一张嘴,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不由得瞪圆了眼,楞楞的看向贾赦,眼里透着份畏惧。
就在众人慌张之计,又听得不亚于宣判惩罚的冰冷之音。
“尊者降龙为抓邪祟蟐蟒而来,战斗中无意显露真身来。这本是尔等之福分,是京城,是大周的福分!但万万没有想到尔等具是如此不惜福分!”
听到这话,众人浑身一僵。人都是从众的,非但热闹八卦可以蔓延,恐惧亦然。在后面的人虽然不像前面几排的人,能够看见贾赦的模样。但是正往前人挤人之时,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恍若晴天霹雳,响彻苍穹,震扯山谷,这还是听得到的。而且除却声音外,那一道金芒,他们有眼睛的,也全都看见了。非但看见了,而且也发现想要下跪,却怎么也无法跪。
在山下奉命前来的大小官吏们皆是仰谋看见半山腰那一圈的金芒,面上神色若有所思。沈燊听着响在耳畔熟悉又陌生的强调,眼里翻腾起一抹杀气,这世上若真有鬼神,又岂会如此待他不公?!
他不信命!
这强烈的戾气迸发出来,前来暗中观摩的洛道友自然是察觉到了。顺着戾气望了过去,瞧着都是穿着官服之人,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又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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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虽然做了万千的准备,但也没有千里眼,能够看到山脚下的一幕,现如今他只坤长了脖颈,尽量将前面几排众人的神色一扫而过。
瞧着大多数都有些心慌害怕的模样,心理松口气,但是面上却是越发的肃穆,连语调也严厉起来,字正腔圆,一本正经无比着开口:“若非我等受祖宗荫蔽,太、祖爷与四王八公皆是仙人转世历劫,降龙尊者与皇上一个情面。你们今日之举,非但会悔了自己的福运,更是让那妖孽伺机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