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帝王被谋朝篡位时攻讦的一点—拆鸳鸯小能手,故而他对于自己的后宫还是很慎重的。
每逢选秀,他都会派人调查仔细,莫说情缘了,不是女孩本身乐意进宫,他都会体面的让人落选回家。他的后宫不能出现不稳定的因素,至于回家后会如何,他这个皇帝还没闲功夫多管。
至于进宫后,他也没过分偏宠谁,都是按部就班,按着子嗣,才能,家世,年龄,四者权衡,升位份。
且,三年前被刺杀了一回,被亲儿子指着鼻子骂偏心眼,他这些年赏赐都开始按着分位批发了。同一份位上的人,收到东西都是一样的。
他这个皇帝,扪心自问就是在对待子嗣问题上,有那么一丢丢小偏心眼。
但他也没把老十怎么样。是这熊孩子先管不住自己裤腿。他总不能为儿子,为马家,去把贾家给伤透心了。
禁闭三年,已经是轻飘飘的处罚了。
所以,他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也搞不明白马云隆撺掇张叁刺杀是为何。全京城都知晓,贾赦贾珍出门那是一脚出八脚迈的,身边侍卫一串。这是一次明摆着的失败刺杀。
“末将多谢皇上仁慈,”马云隆听到这话后,明显至极的松口气,低沉着音解释理由:“末将汗颜,这事的确是末将派人做的。过与贾家有些旧日恩怨,察觉到了此事,发觉可以利用一二。要怪还是怪贾赦做事未学会瞻前顾后。末将私以为,我动手他还有一线生机。”
德嘉帝嘴角狠狠踌躇了一下,“马云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第一次听闻朝中权臣武将,逻辑如此……如此清新脱俗!!
抬手控制着拍案,德嘉帝冷冷的俯看着跪地的马云隆。
“还望皇上息怒,胸外按压不提,人工呼吸太过轻浮,世人有些固执己见,恐难以接受。且据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因此救过来。”马云隆一字一顿道:“但皇上您见此利大于弊,自然会推行的。末将一是想给贾赦点教训,二来也是借着张叁将此事闹大些,多些人关注,对于人工呼吸倒有利处。”
德嘉帝一时间都感觉胸腔憋着股无名火。这理由给的,让他发火都发不出来,当然最为重要的是现在他已不能再大动干戈,再未有合适的人选前,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京城节度使给换掉。
脑海浮现万千,德嘉帝一眨不眨的看着马云隆,没有错过人面上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他之前也不是故意拉情谊的,的的确确跟马云隆也是打小长大的关系。虽然没跟贾代善那样,因是伴读,日日相处。但他幼年时,各家是轮流把子嗣送进宫陪他玩耍的。
马家子嗣不少,作为糟糠之妻的孩子,在被老国公从老家带回来之前,马云隆的在村子里日子不好过。老国公原配以为人战亡,带着孩子改嫁了。认祖归宗后,人面对一群莺莺燕燕,日子也不好过。
不像贾代善,甚至水田,有娘在,带着分肆意。
但他笃定的,马云隆是个聪明的,会审视夺度。他比贾敬,更内敛些。贾敬,毕竟是独苗苗,身上带着的安全感,不是任何人能够有的。
越想,德嘉帝揉揉鎏金的龙首,想不通前辈们为何要追求长生不老,简直是太折磨皇帝了。手底下那么多朝臣,一个比一个有才,奇葩的难管。
“既如此,这溺水施救之法便你去推行。”揉揉额头,德嘉帝挥手,告诫了一句:“若再肆意妄为,也去海外,且退下吧。”
“是,末将告退。”
马云隆毕恭毕敬出了大殿,出宫门,待翻身上马离开之时,回首看了眼背后的宫墙,眸光闪了闪。
十皇子扶不起,又如何?
前头九个皇子,都没有沾到军权。
现在主动权在他手里。
哪怕大皇子成安王,可皇帝也不会让人碰到军权。
与此同时,德嘉帝传唤了三司,将莲花池一案彻底了结。三司公布出罪魁祸首,以及惩罚后,朝野皆惊骇。但转瞬间,又被空出来的位置吸引了注意力。德嘉帝也不给人揣摩的时间,雷厉风行的公布了相关的任命。
朝臣们齐齐捂胸口,一天之内爆炸性消息太多,脑子都转成浆糊了!
贾赦也捂着胸口,竖着耳朵听了又听,又不信邪的将邸报翻了三遍,都没寻到他敬哥升官的消息。
“真是……”大猪蹄子!
“越想越气!哥,你忙了一个月,整个春节忙碌的,都瘦成皮包骨头,结果全是为他人做嫁衣!气死宝宝了。”贾赦将邸报揉成一团。跑到宁府等贾敬,,一等到人回来,就拉着他去书房,抱不平:“居然还要你回工部修房子。”
“这不废话?我在工部连半年都未呆满。”贾敬倒是心平气和无比,劝道:“升官是要升,但是根基要打好知晓吗?忘记你说了,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脱离群众可以,但是我升迁太快,脱离那些底层的小官小吏便不成。”
说到最后,给人倒杯茶,贾敬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道:“我得手底下有自己的人马。”
贾赦闻言,心理的火苗渐渐熄了些,捧着茶盏闷闷不乐:“其实道理我都懂,就是情感上接受不了。”
知晓贾赦是为了他,贾敬笑着温和了些,又宽慰了几句,问起了人最引以为傲的话本。
“……太扎心了,”贾赦捂胸口,“都赖您出手大方。皇上是带货王。后面来买的,都是随大流一口气三四本的买。据老年说,印刷工坊都来不及加印了。”
“那不是好事。”贾敬一副市侩的模样道:“有钱赚,不赚白不赚。”
见状,贾赦只觉自己越发伤心,他恍若嫡仙下凡,不沾染人间烟火气的哥哥啊!怎么就这么一副油腻中年人形象了呢!满嘴钱钱钱,粗俗的不要不要的。
听完贾赦恹恹的缘由,贾敬嘴角一抽,狠狠深呼吸一口气,将“为了养你们这些兔崽子”的话语咽下,循循善诱着问道:“还记得你先前说过的公厕吗?”
冷不丁的提到这事,贾赦想了一会才记起来,有些狐疑的看了眼贾敬,“哥,哥……你……”
“我想把这个给贾政。”
“什么?”
看着一蹦三尺高的贾赦,贾敬揉揉头,缓缓开口:“官场上一个萝卜一个坑。贾政起码占了一个坑,不牢牢占住,岂不是白便宜了别人?恩侯,你们兄弟不合没关系,但你都知晓有鬼神之事,总不好掐死贾政,回头下地狱,怎么跟叔父交代?”
“我讨厌他,他若是坏事了,岂不是连累到你?咱贾家要是没人,大不了我上!”贾赦说着,昂了昂脖颈,胸有成竹:“我朝政算计虽然不拿手,但是把我扔鸿胪寺,对外交往妥妥没问题。我拿了非人类英语考核四级证书的。这相当于人类英语高考的水平呢!”
最后一句,为防隔墙有耳,贾赦附耳在贾敬身边,只用两个人的音量炫耀道。
凑得太近,贾敬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铺洒在耳畔。若是寻常,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但今日莫名的就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窥伺的,让他不由得冷飕飕的。
贾敬不着痕迹的抬手推了一把贾赦,瞧着人手上的檀香木珠,再想想自己荷包里塞的檀香片—木珠是没分的,但是檀香片,指甲大小的,谭礼还是爱屋及乌的给了他们一人一片。
这么一想,他儿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狗屎运好。
脑海浮现谭礼,贾敬自然而然的又保持了些距离,沉声道:“需要的时候,会让你上的。恩侯,这事算哥欠你一个人情。但还是得郑重说一句,推老二上位,也是为了缓解我贾家之危。”
“贾家两府得有缺漏。这样,才有朋友相助。”
瞧着贾敬面上闪过的愧疚之色,贾赦瞧着人眉眼间带着疲惫,只觉得心酸酸的,垂了垂头,认真自我剥惜心路:“敬哥,我也不是老二一家死得干脆,就开心放鞭炮的人。但老二他们身上问题太多了,老二自己没啥才能,老二媳妇又有放贷的前科,王子腾在一侧虎视眈眈的。可偏偏因血脉至亲关系,我脑袋时刻顶着“夷三族”的大刀。甚至他闹大些,株连九族,你也有份。”
“所以,我贾敬皇帝用得放心,皇子们也乐意来找我修房子啊。”贾敬拍拍贾赦的肩膀,轻声叹了一句,“没有上位者喜欢完美无缺的。”
听到这话,贾赦脑中一片空白,静默了大半晌,结结巴巴回过神来,“你……你不会把他当小猪仔养肥了宰了吧?这……这样你叔父我爹会揍你的。”
“这可能?”贾敬直接拍了一下贾赦后脑勺,“等我高位,才能护得住整个贾家,就算贾政有一日犯事,也能确保主脉不被牵连。但我若无机会,贾家又能如何?想想之前,接二连三的有人去找贾政,为的是什么?”
”说起这事,贾赦还有些惊骇,挠挠头,忍不住八卦了一句,“说来,哥,我咋感觉贾政似乎一下子脑袋灵光了起来呢?都没被人捧着飘了起来。您老怎么治的啊?”
“让他去大理寺听了听那些人的真话。”
贾赦了然的点点头,又抬眸看了眼贾敬,面色来回变化了好一会儿,最后直勾勾的看着人,带着分洒脱肆意:“哥,我既然信你了,那就义无反顾支持你。但也丑话说前头,贾政一家就交给你看着了。他们不在我眼前蹦跶,我也不会去打压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