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刚进病房的时候被他此番打扮狠狠震慑了一把,愣了半天才在对方计谋得逞的笑容中回神,很不自在地连连咳嗽妄图缓解尴尬。
他坐在病床上还在思索着刚刚立海大正选一块来探病时幸村是不是也穿着这套,美人部长看穿他心思,笑着解释道:“我刚刚换上的……你们在下面耽搁这么长时间,换套衣服是足够了。”
柳忙向他道歉,想要解释自己陪切原认路的原因又不好说出来,只得单单说了一句“很抱歉”。
“莲二,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想听你道歉,”幸村脸上的笑容转淡,害怕柳看出来不对,忙背转过身去,“我的意思是,今天是我手术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很可能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柳愣了愣,缓缓站起身,心中愧疚,自己知道幸村的手术一定会成功,但是当事人自己面对的却是白茫茫一片不可预知的未来,现在这种时候,自然是更希望身边的人多抽时间陪他。
幸村将冒着蒸腾白气的茶壶举起来微微倾斜着,听着茶水入碗时的蒙蒙声响,好半天才接着道:“莲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他转身朝眼中复杂光彩闪烁的棕发少年走了两步,整个人跟柳紧紧贴在一起,扯起嘴角勉强笑道:“我害怕今天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柳没有出声,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要做就是静静听幸村把话说完。
一向气定神闲的立海大部长似乎又犹豫了起来,也好像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数次张口却又最终没有发声。
“……精市?”柳把两手轻轻放到他肩膀上,希望可以借此鼓励他把心中所想的话说出来给自己听。
原本微微失神的幸村忙收回思绪,看着柳睁开的双眼,努力维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容,还是不着痕迹地偏移了话题:“你脖子上的伤好了吗?让我看看。”
柳料得他肯定不是想说这个,一怔过后还是将高高竖起的领子往下一拉,口中道:“早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伤。”
——虽然血是流了不少,当初在房间换绷带的时候忘记锁门不小心让母亲看到了,气得她差点禁自己一星期的足。
幸村凑过头去,凝神细看时,发现柳颈部左侧确实有一个疤痕,看样子已经好了,只留下两道模糊的浅白色印记。
幸村抬起头,声音依旧轻柔:“留疤了。”
因为靠得过近,柳被他吐出来的呼吸搞得脖子发痒,微微往后缩了缩身子,担心他愧疚,笑道:“没事,疤痕很浅,看不大出来的。”
幸村突然笑啐了他一口,看出他的不自在便顺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早知道我当初该咬得再深一点……”
柳一愣,不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幸村却无心解释,低声说了一句“这样也好”,回身坐到床上,将柳拉到自己旁边,开始跟他闲扯自己近来的趣事。
柳有一搭无一搭地应着,实在想不透他今天打的是哪门哪派的太极拳,还在兀自搜索着可疑情况,幸村突然停下了讲述医院小朋友的话题,没来由道:“莲二,以后不要遮着脖子了。”
“哦。”柳的注意力压根没有集中在这上面,顺口应承下来,在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后愣了愣,满心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脖子。
幸村含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你先别动。”
柳皱起眉,刚想开口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幸村身子一歪双手环住他肩膀。
立海大美人部长将红唇碰到他脖子的伤痕处,湿润的舌尖不紧不慢地探寻着下陷的凹处,然后将牙齿覆了上去。
第54章 过渡
真田弦一郎站在幸村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原本正望着医院的地板砖思考事情,突然看到病房里冲出来个熟悉的身影,怔了一瞬忙伸手扶住他。
真田看着好友此时的模样,禁不住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说着觉得不对劲,便按住柳的肩膀,盯着他细细打量着,眉头越皱越紧。
病房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幸村缓步走出来,看到真田时明显愣了愣,然后才笑道:“原来真田你还没走。”
柳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假装挠痒用指尖测了测脸上的温度,觉得多少退下去了一点,才开口道:“弦一郎你该跟他们一块回去,谁知道这群小子会不会半道溜去胡闹。”
“……你们刚才干什么呢?”真田对这个话题压根不感兴趣,脸朝着柳问出疑问,眼睛却看着微笑着的幸村。
幸村先是看了柳一眼,见他低着头不打算回答的样子,便道:“在聊后天的决赛和手术。”说完看出真田不相信,补充道:“是我失礼了。”
“没事。”柳连忙摇头,见他是赤着脚走出来的,忙将人请回病房,小心将门掩上,看着外面一脸凝重的真田扯了扯嘴角。
皇帝显然不愿就此罢休,沉着脸把柳拉到楼下门口处,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真田见柳立刻张口想要回答自己的问题,便先他一步把话劫住了:“莲二,我希望你这次跟我说实话。”
柳听了这话,果然做出思索的样子,好半天没有答话。
真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此人现在才认真想着要怎么回答自己,可见之前就算说了,也是随口瞎掰出来糊弄事的,压根没打算跟自己照实说出来。
柳皱眉想了一会儿,仍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讲述幸村的举动,料得真田不会逼得太紧,便冲他摆了摆手,从他那拿过自己的网球袋,快步跑到前边去了。
“莲二!”真田急忙喊了一声,见他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只得长长叹口气,跟在他后面朝着车站快步跑去。
坐在列车座位上,真田不时抬眼注视着把头埋得低低的柳某人,第六次听到他似有若无的叹息,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再次询问。
既然刚刚莲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自己再问非但问不出结果,反而会平白给他增加烦恼……皇帝将帽子往下压了压。
“其实……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柳突然开口,抬起头时脸上的神情跟平时无异,挂着面具似的温和笑容。
真田再次皱眉,压下自己心中涌起的疑问,无声帮他把凌乱的衣领整理好,仍像往常一样竖起来。
皇帝正想说一句“莲二你真是太松懈了”来缓解气氛,柳便笑着阻止他手上的动作:“不用了,把领子都放下来吧。”
“刚才是我多心了,精市他应该没有别的意思的。”柳将领子一弯一弯挝好,顺手摸了摸暴露在空气中的伤痕,在真田的沉默中解释,“马上就要手术了,他肯定需要点什么来平静心情。”
——不管是不是这样,姑且就这么理解吧。早就习惯做缩头乌龟的某人十分不负责任地想完,便觉得神清气爽心平气静疑虑顿消。
真田依旧没有说什么,他隐隐约约可以拼凑起事情整个过程来,不过最关键的环节却仍是想不通。
如果幸村只是跟莲二说他以后不用把领子竖起来遮挡痕迹,莲二为什么会急急忙忙跑出来……而且整个人都红彤彤一片了。
“对了,明天的训练假你跟校长请下来了吗?”柳不愿再继续讨论此类事情,见在真田的默许下谈话暂时告一段落,便趁机换了话题。
一向在可靠度上很让他放心的真田毫不慌张地点头:“已经批下来了,虽然校长对我们三天两头地请假颇有怨言。”
柳不甚在意地轻哼了一声,不留情地戳破校长的托词:“他的意思是让我们结束比赛后要给那群小子补课吧——先说好,这次的苦差事我可不接了。”
“……莲二你能者多劳……”皇帝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么好的一个得力帮手或者说替罪羔羊,想了想还是道,“谁让你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拉了第二名十多分。”
“上一次不算……那属于超常发挥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的正常水平数学不可能考这么高的。”柳说完,见真田不加理会,只得抬手揉了揉额角,心道弦一郎究竟是谁把你教导成这样一个欺软怕硬的坏孩子了……
如此想着,后座突然传来响亮的喷嚏声,柳顺势往后看去,穿着一身黑色牛仔服的乘客因为打喷嚏的动作过于剧烈,头上带着的黑色宽檐帽一下子掉了下来。
柳瞪着这个全身黑色的女人,讶然道:“伊藤姐,你怎么在这?”喊完觉得不对,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离原来座位隔了两个位子的地方坐下。
跟踪被当场抓包的伊藤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见柳瞬间戒备起来的神色,忙和颜悦色地冲他招招手:“莲二,你过来,到我旁边坐着。”
柳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向车窗,装作突然间对外面的风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被当面无视的伊藤更加尴尬地看向自家表弟,见对方也毫不留情地轻轻哼了一声将目光移开,满脸不忍再看的神色,咬牙道:“真田弦一郎你不要过河拆桥!”
她这话一喊出口,立海军师和立海皇帝都愣了愣,然后一个继续看风景,一个瞬间从座位上跳起来探过身子捂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