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关东连霸终结，他很难过，哪怕一遍遍地重复：不能怪后辈，他们已经尽力了，有十五连霸已经知足了。
可是为什么，连这么艰难的第七年立海都能挺过来，为什么他们资质这么差都能做到，而他们却做不到？
所以，这场全国决赛，他会去看的。一如他们县大赛折戟后在关东大赛上的死战；现在，关东王冠被人夺走，那么，就去拿全国优胜奖杯来换！
六
神永珪佑是位野望者。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眼高于顶。能者持重，仅此而已。他五岁开始打网球，虽然只是个人爱好，对挑剔的人来说，能作为爱好的事物已经在他们心里占了不小的位置。
神永家住东京，可惜他看不上那些学校，因为他根本不想一年级入部时干捡球挥拍的活。所以他的选择是立海大附中，这里拥有出了名的“实力为尊”的网球部。
不过他再怎么骄傲也没想到，在他入部一个月的正选排位后，千野部长干脆利落地把部长位置交给了他。
“为什么？”
“实力至上。”
“......可是部长不是有实力就可以的吧？”
“有能力打好网球的人就有能力带领我们立海网球部。”
“你可以的，对不对。”
“......我当然可以！”
神永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质疑“可以不可以”。无论什么事，他都会做到最好、最优秀，他带领的网球部也不例外！
于此同时，他对立海这个没有教练的奇葩网球部充满好奇。立海大是什么规矩？千野和他说了很多，也很详细，就照着社办里最新的十来张照片解释的。
在此之后，神永的第一项举措就是重新开始正选选拔赛，出线十名，定为准正选，再进行正选排位赛。排位后两名斟酌参与县大赛，至于会不会翻车？呵，他不信。万一真的丢掉优胜，那就再加训，训到百战百胜为止。
从他开始，关东优胜成为立海的底线，就算县优胜丢了，全国优胜丢了，也不能丢掉关东优胜。后来者不知道，他可是看在眼里的。他国一的时候国二生才两个人？国三生才九个人？这十一位前辈他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再苦的训练，再多的加训，他们完成的也很快，甚至还自主增加额外的量。这让一年级的娇子们，包括他，都较上了劲。明明更加优秀，更加有天赋，比赛时却会被厚重扎实的功底磨输掉。神永这一届算是强者云集了，可是准正选中前辈们仍占下四个名额。他们付出了多少？神永不是懒人，可想而知。
就算是为了这二十多位前辈，关东连胜也绝不能断！
夏天的征战立海大势不可当。神永根本没功夫去管那些叫冷唱衰的报道，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小笠原和水石帮他真的太好了，前辈们也很给力，细节琐事他不用操心太多。
那张八神传下来被改了几次的基础训练表又被他添了好几笔。另外，为了防止去年县大赛决赛的情况，除了校外练习赛，他给准正选额外添加和高中部、大学部的ob比赛，毕竟是自己人。高中部部长是立石那届的正选长岭，大学部部长是竹下桑原先的副部北岛，他们欣然同意了。
时隔一年，立海大再次把全国优胜锦旗带回家。不过第二年九位前辈退部，立海有些后劲不足，被关西四天宝寺夺得冠军。说不遗憾是假的，好在没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神永再怎么不满意，也只能抱憾断了全国三连霸的念头。升上国三后又一批新生入部，尤其是中岛，这是个可塑性相当高的人才，关东大赛后在准正选中排位第四，相当不错了。
第三年拿到关东优胜后，神永其实已经放平心态。全国大赛很重要，但不是必要。
在所有部长里面，神永是对国中的网球部感情最深的人。他操心了三年，从国一当上部长外界的各种嘲笑，到国三夺冠后成就外界传闻的“神永王朝”，整个国中时期他和网球部是黏牢了的。立海的荣耀就是他神永的荣耀，退部后每一年立海的关东决赛、全国决赛他都会去看，因胜而喜，以败而忧。
幸村这届的强大他看在眼里，第十六年的关东决赛他也看在眼里。当结果正式宣布的时候，神永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失态。他有立场去斥责这群后辈，但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更不想去强笑着安慰他们，因为他们败了，还是这种失败，何等可笑？凭什么还要他去安慰？
所以，只能远远看着，默默离开。
东大文学系还不至于空不出一个周末的时间，神永慎重地扣上短袖立领的两粒扣子，穿上外套，将发带揣进兜里，在镜前整理衣着。国中时的黑色中短发被留成中长发，加之面容姣好，目光清涟，乍一看颇有些学者气质，谁能想到他国中是那个在网球场上纵横的人呢？
［立海的王朝，不是三年，不仅止步十六年。全国三连霸，赢给我看吧，幸村部长。］
七
中岛幸言是位守成者，老实说少年时期没有一个人缺少胜心，无奈的是他欠缺对应的强大实力，庆幸的是他守住了立海的底线。
神永部长退部的时候把他叫到社办，当这位令人崇敬的前辈指着被特地摆成一排的十张照片时，一切尽在不言中。
立海会赢下去的，即便他们已经刷新了历史记录。
萧规曹随，一切都按照之前的原则训练下去，每天的基础训练，隔周的校外练习赛，三部ob赛。
也许旁人看来：咳，就是一场国中的比赛嘛，还就关东这块地方。国中网球比赛在圈外大人们眼里可能就比过家家稍微重要那么一点？
关东优胜的荣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在于它对立海是有意义的。十年，只是一个人年龄的七分之一左右，但一个国中的十年送走了多少学生？凡事与传承挂上钩，就会变得很沉重，这份责任压得中岛喘不过气来。
一场只能赢，没有余地的比赛，压力会有多大呢？至少中岛两年决赛前就没睡过好觉。而在成功连胜后，他一个人关在社办里哭，是身心喜悦到极致所作出的自然反应。
中岛幸言也是这一传承中的一环了。
正因为如此，在第十六年立海输了以后，他很生气。藤原和他提起过幸村的病，他理解幸村，同样认为幸村应该以身体为重。但是其他人呢？为什么前两年那么强，这一年连关东大赛都拿不下来？他们是幸村护的小孩子吗？离了幸村就不行了？
凭什么他这么奉若禹鼎的关东连胜，能被这些人像过家家一样的输掉？
京都大学离东京比较远，中岛大清早就起来乘车去关东。棕褐色缱绻及耳短发的网球青年在冷清的站台上相当醒目。
哪怕再不愿意，中岛只能接受，这场全国决赛，他还是来看了。
既然一个历史记录被打破，那就创造另一个历史记录吧。幸村部长，立海的正选们，你们能做到的，是不是？
八
藤原佐贤大概是几位部长里最幸运的那个，因为他有一位副部长帮他扛着连胜的压力。
不是辅助，而是肩并肩地分压。
其实藤原不是扛不住，从他的球风中可见一斑，藤原是个心性坚韧的人。不过有人帮他，这是好事。他和福山到网球部里才认识，短短三四年，两人竟然已经无所不言了。该说这是“狐狸”的狡猾还是个人魅力呢？亦或是该感谢那一年征程？
关东连霸的首要性，他懂。十二张照片中的每一个人都被他牢牢映在脑海里。因此哪怕已经升学，他仍和幸村保持联系。介于自己的经历，他想让副部长真田在心理上帮一帮幸村，可是没能成功。他只能在网球能力上力所能及地辅助。
可能前辈们不能理解，对于国三时的情况，藤原是最清楚的那个。怎么说？或许是网球的上帝真的觉得十五年够了，该断了。一切都是这么凑巧，看似极度理性实则重情柳碰到了他的旧识，球风迷茫当中的切原对上克制他的技巧性冷静型选手，坚决秉承剑客意识的真田对上曾经输给他还能莫名其妙在比赛中进步神速的国一男孩。
而立海的顶梁柱，部长幸村，病了，能断绝网球生涯的大病。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为幸村分担一部分责任，毕竟他是前部长不是么？
但是幸村不会接受，其实他看到幸村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的身份是前部长，无论他再怎么安慰，再怎么表示无所谓，幸村只会越来越自责，仅此而已，不会有其他效果。
所以幸村出院那天，他没去劝，没用的。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福山在身后端着茶杯：“走了？”
“你真的不去吗？”右手覆上门把。
“不去。”还是在家里等吧，情绪不会有太大波动。
“圭。”
“嗯？”
“两年前的那场，后悔吗？”
“那个啊，”福山陷进松软的沙发里，慢慢吹凉手中的茶水，“从来不后悔。”
“哈，有时候，真觉得应该你当部长。”
“不。”福山立即放下茶杯走向玄关，右臂搭在藤原的肩上，“部长身上的重量，只有部长才知道。我不过是在你的羽翼下逞威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