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她了,她去哪儿了?”,华裳突然问。
桑清漪沉默了片刻,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吵嘴了?”
见桑清漪不说话,只是蹙眉看着远处。
“明知不可为,却仍要为之,这便是身在帝王家的无可奈何,常常身不由己,不由得你我”,华裳说着也抬头看向远处,“她定已竭尽全力,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过了一会儿,方才听见桑清漪轻柔的一声叹息,“我知道”。
一阵哭声传来,两人闻声抬头,就见一个小家伙哭着跑进了旁边的书房,后面两个丫鬟边追边喊,“小王爷,小王爷”。
“你们退下吧”,华裳对丫鬟道。
“是”
桑清漪走进书房之时,就看见一个小人跑到了书架前。
“呜呜,我要父王,父王”
见桑清漪和华裳欲要靠近,背转过身对着她们,哭的是更凶了。
“弘彦,是清漪婶婶和华裳婶婶”,桑清漪放柔声音道。
小家伙慢慢回过头,却在看到两人时迅速往角落里缩了缩,就在此时,书架突然咔嚓一声往旁边右边移了开来。
幸好,桑清漪在那一刹那先把弘彦抱了开来,待再抬头之时,却见墙壁内陷处悬挂着一卷画,而画中却是她一直心心念念之人。
画中人一身白衣,负手而立,下颌微微抬起,眉梢上扬,俨然一位张扬俊俏的偏偏少年郎。
从画中人的面部神色,足以看出作画之人的功底与用心。
华裳也看得出神,不过两人皆未言语,只是眼眸深处皆不约而同地浮起丝丝了然之色,似乎突然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突然,华裳把画取了下来。
“你”
桑清漪眼看着华裳从书架旁随意取了一卷画挂了上去。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有些事还是永远不知道为好”
三日后,出殡之时,赫连端砚终于出现了,就站在乾王府外,看着棺椁抬出。
而彼时,正站在乾王府前厅的桑清漪,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她。
半月未见,赫连端砚瘦了许多,也憔悴了很多,脸色看来也有些泛白,却依旧挺直着背脊。
桑清漪与赫连端砚并未有面对面的机会,因为赫连端砚在灵前,而桑清漪扶着清越灵后。
葬后,桑清漪便被离肆送回了王府,却未见赫连端砚。
直到亥时,桑清漪才从半掩的窗口看到与玉音一同走进后院的赫连端砚。
赫连端砚径直走到了云砚轩门口,却未转过身,站了好一会儿,方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只一声,房门便从里面打了开来,抬头的刹那,四目相对。
这一次,却是赫连端砚主动先移开了目光。
“身子感觉如何”
桑清漪看着赫连端砚微冷的侧脸,“已无大碍”。
“那便好”,话落,赫连端砚转身便走。
“等等”
赫连端砚闻言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
“你”
未待桑清漪说完,赫连端砚便回道,“我很好,放心”。
隔壁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一阵风起,许是夏日要到了,空气中都夹杂着些许闷热之感。
这一夜,桑清漪依旧睡得不甚安稳,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总感觉隐隐听见咳嗽之声。
心中总觉不安,便早早起了身,却发现隔壁房中已无人,原是上早朝去了。
回头之际,却见正欲出门的玉音,微微颔首,“玉音,早”。
“王妃早”,玉音说着突然向着桑清漪走了过来,“王妃现下感觉如何”。
“已然好多了,有劳玉音了”
玉音收回诊脉的手,“此乃玉音分内之事,若无他事,玉音先告退”。
看玉音转身便欲离开,桑清漪忍不住道,“等等”。
玉音回过头,就听到桑清漪道,“这段日子,砚她…可还好”。
玉音抬眸直视着桑清漪的双眼,“王妃安好,爷便安好”。
赫连端砚的归来,让朝中的一干耿直忠臣皆感欣慰。
不过,对于赫连端砚无故不上朝半月有余,赫连正德深感不悦,言语之中不免训斥。
赫连端砚倒也坦然,便这么受着听着。
只是未过多久,征南军副将曹纲突然上奏,言端王赫连端砚与昭国私通,此次昭国大军逼境,皆是端王暗中所为,但其为了脱罪,竟诬陷前丞相,置其枉死。
宣德帝闻听此言眉心微沉,“公然诬陷王亲,可处凌迟之行”。
曹纲跪倒在地,“臣不敢妄言欺上,方才所述两项大罪皆有书信为证,乃微臣此番往边关解决昭国对峙之局时截获”。
此言一出,另一些耿直朝臣即刻提出了异议,前有丞相被诛,现又故计重施,欲要扳倒声望正盛的端王,这明显是有人在蓄意陷害,以从中渔翁得利,陛下万不可轻信此等片面之词。
让人意外的是,一些支持宣王赫连端承的朝臣也附和了这些话,不过说到最后却发现,其真正目的还是要置赫连端砚于死地,却是说的冠冕堂皇,言“但此事关系到我朝安危,为慎重起见,陛下还是派人彻查为好”。
各执一言,争论不断,赫连正德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重重地咳了一声,大殿之中即刻变得鸦雀无声。
赫连正德转而看向了一直未开口的赫连端承,“宣王对此事有何看法”。
赫连端承往旁边跨了一步,“曹大人所言之书信,儿臣也看过,不过儿臣并不相信十一弟会如此,但为了慎重起见,儿臣暗中派人调查了此事,并交代曹大人暂不可提此事,却不料曹大人如此忠于我大延”。
“那可有查出什么”
赫连端承似有犹豫,宣德帝皱着眉头道,“只管直言”。
“回父皇,经儿臣详查,书信中所言皆为实情”。
赫连端承此言一出,朝堂之内随即议论纷纷。
有大臣便指出,事关重大,需得有确凿的证据方可,绝不可草率行事。
宣德帝便又看向了赫连端承,“可有何证据”。
“回父皇,儿臣有人证,她可证明此事”。
“是何人?即刻给朕宣至这大殿之中”
“儿臣遵旨”
当赫连端承口中所言的证人迈入大殿之时,所有人都震惊了,竟是当今宏王殿下的正妃昭国华裳公主。
“参见父皇”,华裳跪地行礼道。
“华裳,方才宣王说,你能证明端王之事,可属实?”
华裳先是看了赫连端砚一眼,而后又看向了赫连端承,“是”。
许多大臣闻听此言皆大惊失色,赫连端砚却是镇定异常。
宣德帝眼神深沉的盯着赫连端砚,接过了首领太监从赫连端承手中拿过的书信。
“华裳敢以昭国起誓,信中所言句句属实”
华裳话刚出口,正看着书信的宣德帝,脸上突然青筋暴起,似是震怒异常却强压着。
却听华裳继续道,“昭国与延国有联姻之谊,此番却突起战事,皆因有人与华裳的二皇兄勾结,示意他蓄意挑起战事,以助其铲除异己,继承帝位,而此人,正是当今的宣王……”
宣德帝所看的信,却是与昭国的通敌密函,不过通敌之人说的不是端王赫连端砚,而是宣王赫连端承。
这突然的反转,也是赫连端承始料未及的,他明明看过那封信函,并一直小心保存着,为何会突然变成他的通敌罪证?!
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一干大臣皆亲眼目睹,宣德帝无奈,只能下令搜查宣王府。
一切就如丞相桑朝黎叛国一案时,在宣王府搜出了赫连端承与昭国二皇子的往来密函,无论是笔迹还是印鉴皆一致,证据确凿,不容抵赖,赫连端承当即便被锁拿下狱。
一切发生的太快,让宣德帝与宣王一众党羽皆措手不及,几无助其翻身的可能。
赫连端承被锁拿下狱后,他的一干亲信大臣皆被宣德帝秘密宣进了宫,直到天黑时分方才出宫。
那些大臣走后没多久,便有太监来报,“端王求见”。
赫连正德皱眉道,“不见,让她有何事明日早朝再行奏禀”。
“参见父皇”。赫连正德闻声蓦的抬头,却见赫连端砚站在殿中。
“朕不是说过,有事明日再回禀吗?”,赫连正德的声音里尽是不悦。
赫连端砚抬起头,“儿臣并无要事禀告,只是想来看看父皇而已”
“此刻看到了,出去吧!”
赫连端砚却没有任何动作,赫连正德眼神倏地凌厉起来,“你敢抗旨!”。
“父皇是欲治儿臣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再把六皇兄放出来,还是要与昭皇商谈,以此洗脱他通敌之名?!”
“放肆!”,赫连正德瞬间拍案而起,“这天下还是朕的!”。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赫连端砚却是比其还要大声,“父皇为了心中那么一个虚幻的执念,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不说,如今是要再断送大延的百年江山吗?!”。
“大胆!来人,把他给朕抓起来!”
等了片刻,也不见人进来,赫连正德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来人!!!”。
“父皇不要再浪费力气了,不会有人进来的”,赫连端砚淡淡道。
“你这是要弑父逼宫吗?!”
“不”,赫连端砚看着赫连正德盛怒的双眼,“此等泯灭良知的事,儿臣是万万做不出的,儿臣不过是想与父皇聊聊,自母妃与静姨过世后,儿臣与父皇便再没有促膝长谈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