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赫连端砚的左手置于桑清漪的腰间开始,她的整个脊背便一直都是僵硬的。
是真的累了,不止是躯体,更多的是心……
正是晚膳时分,难得的一场家宴。
宣德帝赫连正德坐在正中的主位之上,皇太后上官梓伊则落座于左侧,而后是赫连璇玑。赫连正德的右手边则坐着赫连端砚,而后是桑清漪。
“父皇一路辛苦,儿臣敬父皇一杯”
“好”
赫连正德看起来很是高兴,爽快的一饮而尽。
“母后这些时日在此处住的可还舒心?”,赫连正德关心的问道。
上官梓伊睨了他一眼,“可要比皇上陪着哀家时舒心多了”。
“……”
赫连正德似是没料到上官梓伊会这么说,顿觉有些尴尬。
“儿子国事繁忙,不能侍候在侧,还请母后见谅”
“身为一国之君,操心国事那是应尽之责,哀家还是明事理的”
“……”
“对了父皇,此番母后怎得未随驾而来”
“噢,静妃身体不适,你母妃便留在宫中照看她了”
“那静娘娘的身体要紧吗?”,赫连端砚担忧的道。
“已宣太医瞧过,并无什么大碍,无须担心”
“唔,十一哥不知道,十三嫂前几日给十三哥生了一个小弟弟呢”,赫连璇玑突然插了一句。
“噢”,上官梓伊立即变得激动起来,“皇帝,璇玑说的可都是真的,哀家又添重孙了?”。
“是的,母后,朕正准备要告诉您,谁料被璇玑抢先了,哈哈”
赫连端砚一直安静地听着,也没打算插话,可这上官梓伊的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她身上。
紧接着就听到赫连正德的威严的声音,“砚儿”。
“父皇”,赫连端砚恭敬地应道。
“你得抓紧了,看你的几个弟弟都抢在你的前头了”
“儿臣明白,请父皇放心”
赫连端砚赶紧表态,只是却没有听到桑清漪的回答,赫连正德不禁微微眯了下眼。
身旁的人突然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肘,桑清漪随即淡淡道
“请父皇放心”
赫连正德只嗯了一声,显然是不满意。自打上回桑清漪公然顶撞后,赫连正德便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几乎很少正眼瞧过。
赫连端砚无奈,只得向上官梓伊使眼色求救。
“哎呀,砚儿她们还小,也不急在这一时,皇帝”
“朕像他这般大时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父皇!何况她如今已是亲王之尊,也需得有人继承她的王位才是”
闻言,上官梓伊却也忍不住点头附和起来,赫连端砚看着已经彻底无语。
“父皇教训的是”
赫连正德瞥了一眼始终低头不言的桑清漪,低眉沉声道
“你也是时候该纳侧妃了”
“父皇,儿臣现下还不”
不等赫连端砚把话说完,赫连正德便打断道
“朕看,一直在你身边侍候的玉音就不错”
☆、第二十八章
各怀心思
当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赫连端砚感觉整个人都蒙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天理循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当初,听到赐婚圣旨的那一刻,桑清漪大概也是如此吧,不对,肯定要比她现在更难受,应该是生不如死吧。
赫连端砚两手捧着圣旨,有些踉跄的起身。她从来不曾觉得自己能够逃过报应,只是,要报应的应该只有她而已,为何要把别人扯进来呢,更何况这个人,也是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总奈何,圣意难为。
圣旨下来没多久,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虽说只是纳侧妃,不能与迎娶正妃相提并论,但毕竟赫连端砚身居亲王之尊,也不能够太过草率。
最重要的是,赫连端砚不想委屈了玉音,毕竟,是她有愧于她。
只是,这些终究什么也弥补不了,反而让赫连端砚心中的愧疚感更深。
尤其是当赫连端砚站在凤冠霞帔的玉音面前,看着她安静地坐于床畔。
红烛摇曳,光影跳动,赫连端砚却迟迟未掀开那红盖头。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端砚终于鼓起勇气用称挑起了那红盖头。
红烛掩映下,白皙的脸上跳跃着迷人的红色,少了一分往日里的清冷,多了一丝丝妩媚之感。
这样的玉音,让赫连端砚有些陌生,和许多的不忍。
“对不起,玉音”
玉音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却轻轻地笑了。
“若是爷,玉音不悔”
这一句话,仿若有千斤重,直压得赫连端砚透不过气来。
“你好好休息”
赫连端砚转身便要走出新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句。
“爷可曾对我动过心”
闻言,赫连端砚蓦地停下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拳头握紧又松开。
“玉音我”
“爷醒了”
微冷的声音淡淡地在耳旁响起,赫连端砚一转头,便看到了正坐于床畔的玉音。
“感觉如何,头还疼吗?”
赫连端砚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看着近在眼前之人,原来一切都是梦。
赫连端砚挣扎着起身,头还真的隐隐作痛呢,一双微凉的手突然爬上了太阳穴开始轻轻揉按起来。
“昨夜爷睡得沉,不曾喝下醒酒汤”
酒?赫连端砚记起,昨夜确与父皇饮酒,父皇看来心情不错,便陪着多饮了许多,至于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只是,有一件事赫连端砚仍然记得十分清楚,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
“昨夜没发生什么事吧”
玉音低头,定定地看了赫连端砚片刻,“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赫连端砚的心随之一紧,难道说她把父皇要赐婚的事都给说出来了?
玉音径直起身,到旁边拿过浸湿的帕子而后递给了赫连端砚。
“昨夜是公主和王妃送爷回来的”
闻言,赫连端砚下意识的看向另一边,睡榻上空空如也。
赫连端砚抓起身上柔软的薄被,难怪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原来她没有睡在睡榻上,而是睡在了桑清漪的床上。
“是王妃把爷扶到了床上”
看着睡榻上叠放整齐的薄被,那昨夜她便是在那儿安眠。
玉音看着有些微微发怔的赫连端砚,“爷可安心,爷并未作何不当举动”。
赫连端砚回过神,点了点头,那便好。随即下床,起身,更衣。
“爷只不过是一直抓着王妃的手不放而已”
看着赫连端砚一下愣在了那里,玉音忍不住继续道
“对了,口中还不停地叫着‘清儿’”
赫连端砚蓦地睁大了双眼,眼里写着不可能三个字。
玉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爷若是不信,可以问离肆,当然,也可以亲自问王妃”。
“……”
赫连端砚有些崩溃,却又对玉音无可奈何,穿戴整齐后,便准备去乾天殿给赫连正德请安。
眼看着赫连端砚就要踏出房门,玉音突然开口
“爷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从乾天殿出来,赫连端砚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气,赫连正德并未再提起她纳侧妃的事。
不过赫连端砚也明白,暂时不提并不代表是搁下此事,正所谓君无戏言,纳侧妃是迟早的事,待到回宫,是逃也逃不掉。
站在廊下,看着天空突然飘起的雨丝,看来,她必须趁未回宫好好想一下如何解决此事,至少不要牵扯到玉音。
赫连端砚有些漫无目的在行宫内四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听泉楼。
听泉楼,顾名思义,听泉水叮咚,赏人间美乐。
只是现下,似乎是少了那样的心情。
赫连端砚转身刚欲离开,一转头,却发现桑清漪也走到了这里。
桑清漪在看到赫连端砚的刹那,眸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见过王爷”
桑清漪微微一欠身,不经意间露出了左手手腕上的一道淤青,赫连端砚看的分明。
“昨夜有劳王妃了”
看着赫连端砚嘴角突然扬起的笑意,桑清漪却是神色淡淡道
“王爷要谢的人应当是玉音姑娘,昨夜都是她在照顾王爷”
赫连端砚嘴角的笑容突然透出一丝诡异之色,“王妃为何要如此急着撇清呢”。
“王爷多虑了,不过是如实回禀而已”,桑清漪面无表情的道。
“噢?”,赫连端砚歪头细细地瞧了桑清漪一会儿,“但愿是本王多想了”。
桑清漪也未再多言,对着赫连端砚微微一颔首便欲离去。
“不过,本王要提醒王妃一句”
桑清漪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赫连端砚看着那孤傲的身影。
“你既已是本王的人,就理当服侍好本王”
桑清漪并未作何回答,便抬脚离开了,一直走了好一段距离都没有停下。
“小姐,小姐”
如雨上前一步扶住桑清漪的右手,一股冷意瞬间透过手心,心忍不住一颤。
“小姐”
许是如雨颤抖的声音唤回了飘飞的思绪,桑清漪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没事”
只是突然感觉心好冷而已,仿佛突然坠入了冰窟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