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彦迅速说道:“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既然对方已经想要和‘我’来对话,那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应该已经趋近于完整……”
他看向远处的天空,已经隐约泛起滚滚雷声。
希望接下来的一切都来得及。
“清彦大人!”
一振刀剑越过树梢,轻巧地落在清彦的身边:“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乌鸦。”
佐助回头看他。
“和白山吉光一起去东边的林地,那边会有人接应你,接下来服从对方的指示。”
清彦简短地命令道。
佐助点点头,正打算离开,又听见身后的男人补充了一句:“……我考虑了一下,你们还是见一面比较好。”
黑发少年面具之下的瞳孔猛然骤缩,带着复杂的情绪深深看了清彦一眼,转身离去——当时远在时之政府麾下本丸里的宇智波清彦,理所当然地失去了见到自己父母最后一面的权利。
林地之间强烈的风划过鬓角,竟然无端生出一种让人想要流泪的冲动。
宇智波鼬,和他血脉相连的,关系复杂到再也没办法理清楚的兄长。
林地尽头,有一小片的空地。那个他无比熟悉的男人安静地站在空地的正中,穿着宇智波一族开敞领口的长风衣,眼睛的位置遮挡着一块白纸,上面写着一个“さ”字。
“尚且没有学会汇聚灵力的新人往往会采用这样的辅助手法来维持灵力的输出,清彦大人也有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样度过。”
数珠丸恒次半阖着眼睛站在一旁:“从阴阳术的层面考虑,这是为了保持住灵威溢满[1]的状态……考虑到时之政府当中有不少审神者隶属于阴阳师的世家,所以果然,有着同一个家族的血缘关系的话,具备这样的才能也不奇怪。”
佐助怔在原地,仿佛有些不敢置信一般,难以向前迈步。
“注定死去却尚未死去之人,从黄泉乡复而回返之人,横亘在此世和彼世之间的灵魂——诸行无常,诸法无我[2],虽然条件苛刻,但是鼬先生确实符合这些成为一个审神者的要求。”
数珠丸恒次的声音平静:“从我个人的立场上,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向阁下您奉献忠诚,但境况所需,还需要阁下来额外提供一人份的灵力。”
“啊,无妨,本身是那家伙把这条命捡回来……能够像是现在这样出现在战场上,对我来说已经是足够幸运了。”
宇智波鼬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也不需要承认我……如果这就是他决定好的、为粳婆婆和手烧老先生赎罪的方式——”
“那对我来说,简直荣幸之至。”
鼬说道。
他们的对话声音很轻,但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尽入佐助耳中。戴着暗部狸猫面具的少年不禁向前踏出一步,又仿佛喉头哽住,什么都说不出口。
“谁在那里?”
宇智波鼬敏锐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他迟疑了一下,一种有别于查克拉的力量荡涤过草叶和树梢,拂过佐助的指尖和头发。对方明显迟疑了一下,带这些不敢相信的语气:“……佐助?”
“——嗯。”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回答:“是我……你看不见了?”
说出口之后,佐助就有些懊恼和后悔。
鼬的眼睛如今被装在自己的眼眶当中,所以他现在看不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现在有万千的问题想要去问,比如“他到底是怎样从那种情况之下活下来的”,“为什么如今成为了审神者”,“清彦那家伙交给他的究竟是什么任务”,但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你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对不对?”
就像那个人一样,要一个人深居本丸当中,不知日月地作为不被承认的审神者活下去,提供着维系整个本丸的力量,至死方休。
这显得过于慷慨,又过于残忍,而作为宇智波鼬自己的立场——他深深地感谢着还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即便不是为了完成清彦先生的委托,我也是愿意的。”
写着“さ”字的白纸几乎遮挡住了整张脸,伴随着说话的吐息微微起伏:“这已经比我自己预料到的结果要好太多了——时间来不及,先出发吧。”
“接下来要去哪里?”
佐助紧追在身后:“还有你是怎么看见路的……别说眼睛了,你不是还蒙着那层纸?”
“原理有点像是蝙蝠的回声定位,不断向周围释放出灵力再感受它们的回应,不过还不算能够彻底的掌握。”
宇智波鼬简短地回答道:“去解决掉秽土转生术,那需要你的写轮眼的力量。”
“我……”
佐助脑子里还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但看着面前宇智波鼬的背影,他又强迫着自己安静了下来。
蒙住眼睛的和纸与暗部的狸猫面具一前一后,佐助身后斜背着暗部的直刀,在心里反复咂摸,是否在久远的过去里,鼬也是像现在这样执行着暗部的任务。
同一时间里,有着无数的事件在发生。
历经一番修炼之后,漩涡鸣人的影分身开始遍布各个战场。时间溯行军有着浓厚而纯粹的恶意,在九尾模式的感知能力之下清晰得就像是黑夜当中的灯火。佐助和宇智波鼬正加急准备阻止秽土转生术,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第三战斗大连队仍旧抵御着忍刀七人众的攻势,在众人的配合之下成果卓著;医疗忍者们所在的后勤支援部队当中,药研藤四郎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带着些忧虑的神色看向远处。
神威空间里,卡卡西喘着气,手中的短刀闪烁着雷之呼吸所裹挟的电光。
他和面前的面具男已经互相试探着交手了几回合,对方给他的感觉非常奇怪——和意料当中的一样,在这片区域里他并不能使用那种神奇的穿透能力,也不具备像是阿清这样来自于异世界的特殊刀法,但这个人仍旧强劲而具备威胁,甚至越打让他觉得越熟悉。
面具男看上去也有些疑惑,他唯一外露出的三勾玉写轮眼旋转了几周,紧接着倏地拉成一线,形成了三角镰的形状——和对面的眼睛如出一辙。
卡卡西:“……”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而对方显然也有些愕然,先是一愣,随后夸张地大笑起来,他笑得癫狂又夸张,虽然是笑着,但声音听起来悲伤极了。
“这只眼睛是你从谁那里得到的!”
卡卡西迅速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线,雷切嘈嘈切切的声响汇聚在右手手心。
“看来我刚刚都是在说废话了。”
对方笑得肩膀都夸张地抖动了起来,“我谁也不是,或者说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时之政府喜欢搜罗那些在地狱里滚过一圈的人来给他们卖命,而不凑巧的是,接触到我的是另一批家伙……”
他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关于这只眼睛的来处,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第三次忍界大战,神无毗桥之战,写轮眼的卡卡西成名的一开始……我这么说,你会不会特别熟悉?”
卡卡西呼吸一滞。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他成为忍者的那一年才五岁,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擢升成为中忍,在同期当中风头无两,杀过的人多得数不胜数。
他知道的——明明非常清楚,但……
“——带土。”
这是非常熟悉的一个发音,是贯穿他少年时代的一部分,而今却像是一发火龙炎弹卡在了喉咙里一般,让整个上呼吸道都灼痛难捱。
卸掉假发,右眼皮肤上的遮盖,卡卡西的声音里仍旧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可是你明明应该在神无毗桥的时候就……”
这一定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久别重逢,比自来也大人的冷笑话还难以让人接受。
“虽说交换了身份这点让我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带土却没什么想要叙旧的念头,他的表情空泛,态度也乏善可陈:“真要说原因的话,那大概是因为——阿凛她死了吧。反正修正了历史之后你根本不会有现在的记忆,跟你多说毫无价值……那么现在,战场上另一个伪装成你的家伙应该就是他……我该去找真正的那个审神者好好谈谈了。”
带土还活着。
卡卡西握住刀柄的手指微微发颤。
过去的旧识一个又一个从黄泉乡的彼岸归来,却让人再也高兴不起来。他没能保护阿凛,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师母相继去世,错失了两次阿清痛苦的挣扎和蜕变,如今带土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出十步远的距离,却仿佛遥远得隔着世界与时间的断崖。
有什么东西被留在了神无毗桥之下,成为了战场上经久不衰徘徊不散的游魂。
卡卡西横着胁差,毫无意义地拦截在带土的去路上:“你要找他做什么?”
“啊,毕竟是这世界上硕果仅存的跟时之政府打过交道的家伙,稍微用幻术拷问一下,说不定就能知道真正的那个时间坐标呢——之后会省下我很多事的。”
带土用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说道:“说起来这么长时间没对他下手也是因为我有点奇怪……明明,他比所有人都清楚,无数个平行世界当中,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实现了真正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