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野从清晰到模糊还有一段时间,他还能最后再看一看……真好。
佐助的手掌心,泛起滋滋作响的电光。从卡卡西那里被传授而来的千鸟被约束成了更多的形态,这孩子也已经学到了卡卡西前辈的真传并且发扬光大了吗……就好像是几年份的幸运被积攒在一天里一鼓作气地用掉,就连疼痛都会觉得幸福。
这可是一生一次的,一期一会的重逢啊。
“宇智波鼬——?!”
更年轻的面孔有些怔忪莫宁,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鼬身上有什么异常,或者说……有什么“寻常”的状态正从他身上一点一点地剥离开来,褪去强盛的外壳,露出残破不堪的内里。
他的手并没有停,千鸟流直贯而出,忍者的战斗是不允许犹豫的,尤其是生死搏杀之间,不会有人会因为愚蠢而害死自己。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宇智波鼬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速度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再快一些。雷遁术的查克拉就好像在荡涤一截早就腐朽不堪的枯木,那具身体简直一触即溃——可是在生命的最后,那个夺走了自己一切的男人却露出了笑容。
“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始终爱着你。”
宇智波鼬颤抖着伸出手指,染血的指尖在佐助的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抱歉啊佐助,这是最后一次了……”
血液当中带指温,一如既往,就像多年以前。
大雨倾盆,很快就将额角的那一点点血痕冲刷殆尽,他们两个人的身体都被淋得湿透,佐助喘着粗气,也同样跌坐下来。他的查克拉消耗过于剧烈,在这场战斗当中也已经竭尽全力,此时深红色的眼睛还原成漆黑,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一般,他同样跌倒在鼬的身边。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上缠着一圈白布,带着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痛。
“按照这个配方去抓药的话会好一些,不过药效就见仁见智了——不过只用上一两次的话,大概不会再遇到像是鼬一样的情况了吧?”
他身边传来陌生的男声,充满了恶意:“而且我想事到如今,你应该也不介意从我这里听一听木叶到底对你的兄长做了些什么……毕竟在摘除过写轮眼之后,原本打算派遣部下去处理尸体,结果就连尸体都迅速地被回收了呢,该说不愧是木叶吗?”
“你是什么人!”
佐助的身体紧绷起来。
“——你可以称呼我为,宇智波斑。”
*
木叶,宇智波一族驻地,过去的地下密室……如今的葡萄酒储藏室。
最近刚出了一批货,其中一个房间被清理干净,如今在地面上陈放着宇智波鼬的……算不上尸体,但状态也没多好的身体。
浅金色头发的刀剑点起烛火,取出特地委托勘九郎制造的全光谱灯,调整到最大功率,随时准备启动电源。
他取出一根静脉注射针管,将绛红色的液体缓缓推进宇智波鼬的手臂当中——这是从异世界里带回来的,仅有一针管的……鬼舞辻无惨的血液。
从一开始就和短刀日向正宗保存在一起,又因为在现界的最初就直接被交到了宇智波鼬的手中,直到今天,他才是正式地回归到了这个本丸。
“日向”这个姓氏容易和木叶的日向一族产生混淆,而且很难对外解释,因此他大多数非必要的时候,其实不太愿意主动公开自己的名字。
用药物将身体维持在濒死状态,紧接着再注入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最后剩下的一道工序,就只有等待。这种血液可以治愈一切的致命伤害,同时将人类转化成鬼这种欠缺理性又嗜血的怪物,但确实有那么一丁半点的可参照先例,跨越了这些束囿的家伙可以重新变回人类。
烛火围绕呈正圆型,宇智波鼬安静地躺在坟冒成一圈的烛火中央,如果他因为这些药剂成为了失去理性的鬼,那他就将立刻被提前准备好的全光谱灯彻底杀死。虽说能够抵御无惨血液的人几乎没有,但说不定忍者的意志力比普通人更强——反正试试也没坏处,用紫外线杀鬼的手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得不存在的概率,他会重新变回人类,并且避免死于大功率全光谱灯的照射,但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重新被杀死,这个结果鼬完全能接受。
日向正宗的手里捏着灯绳的开关,随时随地都可能会猛然拉下去。不远处的树干上蹲着被忽悠过来帮忙的天藏,他的火影式耳顺术同样可以用来封印暴走的怪物。
他的眼窝深陷,眼眶当中空空如也,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从外壳到内脏破败得一塌糊涂。
浅金色头发的少年死死盯着宇智波鼬,谨防这个世界产生第一只不可控制的鬼。
——直到,宇智波鼬的手指轻微抽搐了一下。
*
“我手里有比虎打狼更好用的镇痛药,能够缓解万花筒写轮眼的副作用。”
月读的世界里,清彦曾经抛出过让宇智波鼬根本无法拒绝的诱饵:“除了目前给卡卡西使用的部分之外,大概能匀出两次的用量……佐助不可能一开始就适应这双眼睛,总归会需要那么一两次。”
即便是永恒的万花筒写轮眼,在移植之初也是会有些不良反应的,果然,这个理由宇智波鼬完全无法拒绝,他甚至当即就微微睁大了眼睛——一直以来保持着的冷清形象都有些破功。
“……我愿意帮你。”
他立即说:“但很遗憾,我可能帮不上你多少忙。”
“那取决于你自己。”
对方却没有明确说明,但这对于宇智波鼬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最好的也是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亡,而在死亡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东西,如今的他尚且还无法想象。
滴答。
不知道是什么声音,等到意识逐渐回归的时候,名为宇智波鼬的男人坠入一片黑暗当中。
——生命没有意义,这是他在忍界大战里学到的第一件事。他曾经因为佐助的降生而感到欢呼雀跃,而在战场上,无数的数不尽的生命,别人的父母和子女,像是草芥一样倒在染血的土地上一命呜呼,甚至不会被妥善地入殓。
作为忍者,本应在鲜血当中成长起来的宇智波鼬,却意外地厌恶战争。
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心脏,突然一下接一下地跳动起来。
来了!
日向正宗的表情猛然锐利了起来,他一只手探向身后拔出短刀,比划在宇智波鼬的脖子上,另一只手紧紧拉着灯绳,表情凝重得似乎随时都准备解决掉一只新生的恶鬼。鼬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除了一直毫无动静的干涸眼眶之外,大大小小的外伤、药物导致的内脏伤害都在鬼舞辻无惨血液的作用下逐渐发生着变化。
而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目前尚不可知。
“——你想要去未来看看吗?”
恍惚之间,仿佛有人擦着他的耳畔,用平静的声音发出低语。
可是现在的宇智波鼬应该死了。
很久很久以前就注定要在这一天死亡的生命,也拥有窥见未来的权利吗?
他的身体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这是由人向鬼转化的必经过程之一,日向正宗早有预料,宇智波鼬的身体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四肢和关节上都捆束有拘束带,整个房间的四周更敷设着符篆,安全问题万无一失。鼬的身体逐渐向是金属淬火一般冒起白烟,从喉咙里发出破碎而浑浊的嘶鸣。
从刀剑的角度上,他希望这个人立刻死去;但作为审神者的刀剑,日向正宗同样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审神者大人的愿望能够一定实现。
良久。
似乎是一场漫长的角力终于到达了尽头,鼬动作逐渐衰弱下去,日向正宗猛然拉下灯绳,几乎将整个房间映成白色的强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照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宇智波鼬的皮肤上并没有被灼伤的痕迹。
“……那么。”
日向正宗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恭喜您获得新生,鼬先生。”
*
对于佐助来说,宇智波斑算得上是历史课本上的人物,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这样的家伙见面,更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告诉自己的就是一个如此惨痛的故事——只要略微一丝考,就会让人仿佛整个内脏都纠葛在一起,仿佛耳蜗前庭神经都被搅乱一般几欲呕吐。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曾经无数次揣摩,到底是为什么鼬才会做出如此残忍的决策,但不管怎么想,他都没有考虑到如此离谱的可能——宇智波鼬是木叶的间谍。
而他以一个叛忍的身份度过了一生。
“那么现在,他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了。”
身边的陌生声音——佐助眼睛上的绷带还没有彻底除去,据说是刚刚做完换眼睛的手术,还不能立即见光——带着些愉快的恶意:“哥哥的眼睛装在自己的身上感觉如何?鼬口袋里有他常用药物的抓药地址,等恢复了视觉之后就自己去那里看看吧……反正这段时间你也确实需要思考,等想明白了以后,你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