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冷呼儿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惜朝依旧是从前的模样,他双手拢在长长的青衣的袖口里,长发被一根桃木的发簪别起,一派闲适的模样,他从容不迫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明明是文先生的意思。”
“好了,”文张手指敲了敲桌面:“我说的也只是一个可能,我们这些人里,也没有谁有着四大名捕那样的办案能力,不可能从一具尸体上看出更多,虽然说军中人多眼杂,或许有谁看到了些什么,但如今军心已失,再大肆排查,别说攻打连云寨,或许还没等他们下山,我们就已经不攻自破,灰溜溜的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了!”
“可是,”鲜于仇犹豫道:“黄将军和傅相之间的关系,听说他们是……”
“不要多想,”文张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件:“你们也知道我是迟了你们几日才到,在到来之前,傅相就已经嘱托过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攻下连云寨,这封信也是傅相得知消息后飞鸽传书而来,依照傅相信中的意思,不管发生什么,首要之事,就是捉拿连云寨一概反贼,其他一切暂缓。”
别说只是私生子的谣言,哪怕真的是傅相亲子,也不能因私废公,阻了傅相大事,文张心中想到。
众人尽皆凛然。
顾惜朝垂下眼帘,看来,傅宗书吩咐黄金鳞带回去的东西,要比他想象中的重要的多。
翌日,一队小队飞马离开营地,一路向南而去。几日之后,大军开拔,冷呼儿率军强攻,在连云寨以逸待劳之下,朝廷军队损伤过重,攻势延缓。戚少商又利用地形,与军队在山林中进行了追逐战,在最后,利用冷呼儿轻敌冒进之心,将之诱入山谷,以落石之术击溃了这队先锋营。
眼见朝廷处于劣势,攻势被死死堵住,继续下去只会损伤惨重,连云寨却是神出鬼没,面对优势,也从不留恋,一沾即走,毫不拖延。连云寨方面态势如何,这边无人知晓,可朝廷军队之中,居于中军帐的文张倒是看不出丝毫的迫切,他观察着桌面上的简易沙盘,语气里有些惊讶:“早就猜到了匪贼里也有能人,但是没有想到,我们依旧还是小觑了他们。”
“兵法重势,他们无法造势,那就只能借势,”顾惜朝道:“对于他们而言,他们的长处就在于这一座山,他们熟悉地形,借此来周旋帷幄,本就是最佳之理。”
“但这也可以有另外一种解读方法,”文张含笑点头道:“激水之疾,漂石者势也。只要我们的攻势足够大,就能够像是流水撼动巨石一样,将他们一冲即溃。”
他抚摸着颌下长须,面上不免带上了些得意:“所以我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一支新的兵队从连云寨的后方发起了进攻,他们穿着甲衣,手持着戈矛,扬起旗子,人数几倍于众人,从已然空虚的连云寨薄弱之处发起进攻,前方的冷呼儿军牵制住了他们大多兵力,这一支新生力量的突入,是山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看来局势已定。”听见帐外传来的隐约欢呼声,文张看了顾惜朝一眼,轻哼一声道。
顾惜朝面上微笑不变,心中暗暗给文张此人做出了个评价。虽然此人面貌儒雅,看似一派温文,但是内里心思叵测,为人深藏不露,心中怀疑自己,就用掌控局势的名义留下来监视自己,致使冷呼儿无谋,轻忽冒进,只小小计策,就失了一营兵士,可谓冷血阴险。但在另一方面,在军事之上,虽然获得了此战的胜利,但付出的代价太过高昂,用傅宗书的手书调来邻近州府的驻守军队,先不说防军不可轻动,这一次真的动了,想必傅宗书在朝堂上也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只要诸葛先生把握住这一点,就可以借此攻讦傅系,再往深处挖掘,说不定连与傅宗书蛇鼠一窝的蔡京也免不了受到苛责。
更何况,这一次的剿匪,傅宗书多次提及戚少商,可见连云寨其实根本就不是重点,他要的东西一直都在戚少商一人身上。但现今山上动乱丛生,溃败者众,逃逸者四处奔散,固然戚少商的性子令他不愿逃走,但谁知道连云寨中,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暗道,依照着山上诸人之前表现出来的义气,若真是僵持住了,不论是说服还是打晕,都有不小的可能令其走脱。
以上可见,文张此人虽有智慧,但却也算不得顶尖。
文张率先走出,鲜于仇从新来的军队那方走出,见到文张带有问询的神色,他面色阴沉地摇了摇头,顾惜朝在后面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文张的脸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给我去搜!”他大手一挥:“连云寨总共有几个屋子,就要搜遍几个,挖到底,也要把戚少商给我找出来!”
下达了一道命令以后,文张犹自思索了一会,又再次吩咐道:“把捉到的几人压下去拷打,问出戚少商下落,与此同时也通知下去,一日没有找到戚少商,就砍掉一人的脑袋,连云寨八大寨主,再加上来为他助拳的所谓朋友,统共二十三人,若是二十三天内找不到人,就一个也别想活!”
顾惜朝悄悄地退了下去。
这里是一口深井,井内不见天日,井壁上生有青苔,另有湿润之处,涓涓低下泉水。和文张不一样,早在没有开战之前,顾惜朝就已经派人潜入了这座连云寨,那时的连云寨不过是普通的江湖组织,讲究恩义,略施小计,就能够搭得上线,最后若是能够拜得一位寨主为师,就更是能够直接进入连云寨核心成员里,平日里的诸多事宜,都不会刻意遮掩。
这一道棋子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被发觉,顾惜朝从被“俘虏”的棋子那里,直接得到了最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虽然阮老三可以遣散了众人,但就这些线索,也足以让顾惜朝大大缩小了搜索的范畴。
他伸出手,摸了摸新近留下来的痕迹。
顺着这些痕迹,他独自一人,悄悄跟了上去。
……
因为距离的关系,边关的消息抵达京城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延迟,苏梦枕也没有想到,就在他收到顾惜朝除掉了黄金鳞的传信的时候,连云寨的失败就已经是几日之前的事情了。近日里汴京的不同,所有的源头都是来自于那一队来自于西夏的使团。
四方馆内,平静地就好像没有来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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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某顾姓书生(三十四)
不能怪众人不戒备,实在是上一场与西夏之间的战争并没有过去多久,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们没有消息渠道,连哪里哪里发生了战争,也是来自于街头巷尾的流言臆测,但是他们不一样,武侠世界中的武林人士,若是想要发展出势力,情报工作就是重中之重,就算是孤身一人走天下的游侠,也最好多了解一些消息,这样才能够活得更久。
现在朝堂中的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都快要将文德殿的屋顶给掀起来了,诸葛正我与蔡京二人分属两侧,两边各执一词,让端坐在中央的“赵佶”看了好一场大戏,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讨论出来,只要是因为“皇帝”的态度还不明确。
“宋徽宗”此人,在继位初期,还是有着一段励精图治的时期,可惜他运道不太好,或者说两宋朝代的皇帝运道都不怎么样,北方的游牧民族在这样的一段时间里,处于一种蓬勃兴起的状态中,不仅有原属契丹的辽国虎视眈眈,又有金国新生,金之后又有蒙。再加上他后期又受蔡京蛊惑,行事由节俭转为奢靡,将好不容易算是肃清的朝堂,又一次拖进萎靡不振的深谭里。他并非不能打仗,他也曾经胜利过,只是后面的失败打掉了他的心志。
“爱卿们在这里争来辩去,”“赵佶”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那些西夏的蛮子们具体是个怎样的说法,与其在这里吵吵闹闹,倒不如看看,他们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一阵高声唱喏,等候已久的西夏来使大刀阔斧的踏上金殿来,来者头戴尖顶的黑漆冠,身穿及膝的灰呢长袍,耳垂重环,跟随在他身后的随侍者顶着光光的秃头,侧边小辫从耳后垂下,跟在身后,此二人走上前来,没有按照宋朝,却是按照西夏的习俗,行了一个觐见皇帝的礼节。
朝堂上争争辩辩花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之久,这其中的拉扯,刚开始还在于是不是要接受西夏递过来的和议的橄榄,但到了后来,却渐渐地转变为了岁贡的数目。西夏的属臣用着不甚流利的中原话表达他们皇帝的意愿,西夏同意与宋称臣,但是他们却要求岁币的数量要往上提一提,不要求达到辽国那般十万两银、二十万匹绢,也要比从前再加上几万银钱。
双方一时之间争执不下。岁钱的问题僵持了下来。
傅宗书回到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到正午,随着他收拾好了自己疲惫的身体,用了两次膳食,接见了几位前来拜访的地方官员,亮堂堂的太阳就遗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府中熄灭了照明的烛灯,等到傅宗书回到府房,已经有一位黑夜中的不速来客在静静地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