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史那崇庆兵临天策府下时,小七代李承恩出面一战。阿史那崇庆曾问,“李承恩实乃负心之人,你何必为他行刺于我?”
小七坦然相向,“他有他的选择,我有我的路,这就是,我们的命。”
当触碰到叶英的手时,李承恩才嘶的倒吸一口冷气,抽回了手。
叶英扯下方才激战被刀剑刮破的广袖,摸索着为他包扎,感受到李承恩手掌刻意的收缩便会更加小心地放轻力道,扎上结时才发觉已紧张地出了一身汗。
“叶英。”
“嗯。”
“你会原谅小七么。”
“会。”
“那样对你了也会?”
叶英顿住,继而轻轻抿了抿嘴角,“她只是爱你,是个可怜的姑娘罢了。你爱我,我便不会计较任何。”
有什么打破了寂静,有刺鼻的硝烟味极快扩散开来,二人都呛得咳嗽几声,不断有巨响震动在城墙上,是狼牙兵又在新一轮投石进攻了。
“快些回去,只怕马上就会投石到这里。”李承恩是知狼牙的丧心病狂的,一旦轰击起来便毫无头绪一阵乱打,只怕在这也会误伤。
叶英点头,拉住他完好的左手,二人小心爬行在残破的废墟和土堆之上。
正如李承恩所料,一块接一块的巨石在他们身后坠落,叶英浑身的弦都崩的紧紧,随时关注着接踵而至的呼啸声。
“叶英!”李承恩的呼声自面前传来,紧结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向前一带,叶英啊了一声,随着李承恩的动作向前扑去,摔落在一条壕沟里。
李承恩覆在叶英的身上,完全用身体护住了叶英,所幸只有被带起的沙土泼洒在甲片上窸窣的细响,大地的轰鸣片刻便戛然而止了。
叶英的鼻尖触碰在李承恩冰冷的双唇上,温糯的触感让他不由颤抖了下,而就在此时,李承恩飞快地移了下来,忘乎所以般亲吻着,倒不如说是啃食着他。
从前的吻都是轻柔的,甚至不如说是压抑的,叶英迷迷糊糊地想,今天这般,还是头一次……正这样想着,李承恩加深了这个吻,完全空白了他的思想,不自觉的,叶英伸手勾住李承恩的颈,开始回应着他。
这个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还有一章,外加番外,写点啥呢……
第30章 后来
下雪了。
王遗风停止吹奏的动作,抬起手捻住一粒儿雪花,瞬间融于指端消失不见。
“真是脆弱。”王遗风幽幽呵一口气,头也不曾回,这话是对消逝的雪花而说,还是对他身后站立许久的人所言,谁也无从知晓。
“王谷主也有伤感情怀的时候,谢某倒是大开眼界。”谢渊抖了抖盔甲上因久站而堆积的薄雪,对着有些麻木的双手哈着气。
王遗风没有回答,只是蹲下来将亭子里炭火盆戳整一番,看着火苗的颜色愈加红旺,才略略抬眼,“进来吧。”
谢渊默默在亭中坐下,因寒冷而僵硬的手脚接触到暖流有些痒痛。
“没想到王谷主也会来枫华谷与狼牙一战,倒是谢某不曾想到的。”
“没想到方才刚为两个小子吵完架,谢盟主便大驾光临,倒是王某不曾想到的。”
“……”论嘴仗,谢渊远远打不过王遗风,只得缴械投降。
一壶热酒下肚,他二人的脸上都泛起些许红润。
“哎,老王啊,抛开什么谷主盟主,还是做兄弟最舒坦。”谢渊摆弄着精巧的小杯,叹惋之意甚是明显。
王遗风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带了笑意,只怕让那一众恶人们看见又要大跌眼镜,“呵,世上本无恶人,无非是被所谓正义之士逼上绝境,不得已谋生罢了。”
雪下的愈发大了,放眼望去山外的光景已朦胧看不清。
炉子上的酒冒着香气,谢渊一边磕着王遗风从米丽古丽那拿来的恶人谷特产花生米,一边絮叨他家穆玄英回去跟他又大哭大闹一场孩子大了心也跑了也不要师父了就知道想跟他莫雨哥天涯海角双飞燕,王遗风转念想起莫雨恨不得把谢渊打的找不到北的表情也暗暗好笑。
“不妨,便成全了那俩小子。”王遗风啜着酒,神情惬意。
“我倒也有此想法,只是中原局势你我再熟悉不过,咱二人能有这般交情也托了秦老将军的福,若不然还要厮杀下去。”谢渊困苦不已,“我又何尝不知现今多少浩气盟中弟子肆意屠杀无辜而高喊浩气长存之名,实乃悲事而不是我谢渊能左右的。”
王遗风冷冷哼了一声,“世间当真有所谓正义?无非与世人所不纳便为恶,合世人之利便为义,什么浩气盟,笑话而已。”
谢渊老脸挂不住,“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你谷中恶人肆意屠戮无辜,也不会引武林人士奋力追杀。”
王遗风沉默,似是默认了谢渊的说法。
一时安静下来。
“说起来,我听说你近日给七秀坊的小七姑娘发了邀请函,邀她入恶人谷?你这打的什么算盘,小七姑娘是中原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你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你知道,她怎么回的信吗。
“……让你一边呆着去?”
“不,她说,等安禄山之事一毕,便会入谷。”
谢渊震惊地盯着王遗风,王遗风自顾自喝着酒,“我说过,世人所见没有真实的东西,谁能看透人心?”
许久,谢渊才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人心,早已疲于应对,盟主一位,外表风光无限,实则需事事防备打量,实在让人困苦不已。
“我说,老王。”
“嗯。”
“等把狼牙狗贼打干净,你便出谷罢,反正……你也不和他们是一路人,当年自贡屠城一事也不是你所为,萧沙老贼陷害你,说起来你算不得什么恶人,倒不如出谷来……”
“哦?”王遗风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然后?”
“我也不想再做什么盟主,倒不如一起逍遥来的快活。”
王遗风笑而不语。
谢渊失落地垂下头。
“老谢。”
“啊?”
“带上玄英,一起。”
后来?后来么……
公元756年,谢渊手握天策府满府同门尽数牺牲,徐长海,秦颐岩,朱剑秋战死,冷天锋失踪,统领李承恩护驾成都途中殉职的急报,终是痛哭失声。
李承恩尸首无处找寻,后立衣冠冢。
同年,藏剑山庄庄主叶英病逝,丧事由二庄主叶晖一手操办,葬于剑冢。
公元757年,长安收复。
同年,安禄山被亲信所杀。
公元758年,恶人谷谷主王遗风叛谷,不知所踪。浩气盟盟主谢渊称年老多病,辞职,遂没了消息,新盟主推选中,现已陷入全面混乱,无数意欲掌控武林局势的各路正义人士大打出手,争权夺位。
公元763年,安史之乱结束,历时七年又二月。
(史思明之子史朝义被朔方军追赶,自缢范阳,终结安史之乱)
“史朝义死了,范阳也收复了。”翻阅着刚刚收到的大唐驿报,甚是轻松的呼了口气,“终于是结束了,兵起范阳,败于范阳,倒真是宿命。”
小屋的门嘎吱一声轻轻推开,进来的人衣摆上,雪白的发丝上都沾带了桃花的花瓣,倒是别有一番神韵。听见那声感叹,便也笑道,“你能看开就好,总比刚把你从剑门关救出来时好多了。”
屋里沉默了片刻,“嗯,谢谢你,叶英,若没有你,只怕我也无法独活至今。”
叶英扶着墙走动,小心地把手里的瓦罐搁在桌子上,又陶醉般嗅了嗅,“这是隔壁王大叔自己酿的桃花酒,要不要尝尝。”
李承恩笑笑,站起身去柜子里翻找酒盏。
叶英静下来,感受着李承恩翻动的声响,忽而一声不吭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李承恩停在那里,保持着翻找的动作。
“承恩,倘若那天我没有赶上,你……”
“不会的,我知道你会来的。”安慰似的低沉的声音,李承恩收回手,覆在叶英搂住他的手上,“这也是我们的宿命,不是么。”
叶英把头倚在李承恩的肩上,久久没有说话,李承恩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渗透了衣衫,晕染开来,一直,一直流到心里。
“我知道,你很苦。”李承恩轻声,“那段时间,我不能接受朝夕相处如同家人的兄弟们全都死去的事实,我恨不得与他们同死……可是我能感受到,你在拉着我,唤我,要我活着,对不起,叶英,那般绝望的滋味,真的很难过。”
叶英抽噎一声,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还有你,我不会离你而去了。”
自剑门关一战以来,自己被重兵围困的情景历历在目,以为就要以身殉国之时,叶英从身后追赶了过来,拼死将奄奄一息的自己护得周全,意识散去的时刻,听到的是叶英不断在耳边呼喊的声音。
得知同门全部牺牲的消息,李承恩一度濒临崩溃,曾发誓同生共死的日日夜夜,却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就在他不思饭□□神恍惚身体状况每日愈下的时候,叶英一直握着他的手在他身边,无比坚定的告诉李承恩,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