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何其不公。
为除尽恶鬼耗尽心血,一心向善的人只是因为身出同族就遭受了莫须有的诅咒,为祸人间的鬼王却逍遥自在了千年之久。
但九原柊心里也清楚,产屋敷耀哉不需要他人的同情和怜悯,或者说,用任何的悲伤软弱的情感去看待这个人,都只会是不敬。
为了大义,产屋敷一族的人早就愿以身殉。那极致仁善的意志与赴死也要灭尽恶鬼的执着融合在一起,矛盾又热烈,强大到令人心惊,所以就算产屋敷耀哉本人连握刀挥舞的能力都没有,却能让所有见过他的鬼杀队士都萌发一个信念——
只要在他的麾下,就不可能输。
九原柊也是如此,但他于心难忍,只能和其他鬼杀队士一样,将这份心情化为杀尽恶鬼的动力。
“主公大人。”他开口道, “锖兔会成为柱吗?”
“是的,今天晚上的柱合会议,他也会参加。”
“那如果明年这个时候,我能带回鬼舞辻无惨的消息……”九原柊迟疑了一下,这话说出来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最后他还是问出了口,“我也有资格,成为柱吗?”
——我有资格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保护更多的人吗?
他一直被自己无法拯救所有人的阴影所累,在这个恶鬼肆虐的世界上,光是保护住身边的事物就已经令人筋疲力尽。但在之前与下弦之贰的对战后,他总算也想清楚了一些事。
产屋敷耀哉闻言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明白什么,他点点头浅笑着道:
“你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九原柊愣了一下,对上产屋敷耀哉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是。”被那样的视线注视着,他也难得坦率起来,“我觉得能加入鬼杀队,真是太好了。”
汇报完状况,离开主公宅邸的九原柊准备去找伊之助,那小孩被他拜托给蝶屋进行治疗,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分下来。
他边走边思考着,突然看见从蝶屋的方向走来一个人。
“啊,找到了。”是蝶屋工作的小姑娘,她在看见九原柊之后就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到他面前:“九原先生,请过来一下!”
而此时蝶屋的庭院里,富冈义勇突然感到后悔。
他刚才就不应该答应那个戴着野猪头套的小孩去帮他训练的,现在似乎被蝶屋的人误以为是在谋杀了,连花柱大人都被请了过来。
“小忍你说的奇怪的东西,指的是伊之助吗?”
“姐姐你认识他?”蝴蝶忍感到不可思议。
蝴蝶香奈惠看了看头套还在往下滴水的小孩,“这可不行,头套一直湿漉漉的会感冒哦。”
“哦……”伊之助看着温柔地关心自己的花柱,发愣一般地点点头。
不要关心奇怪的东西啊。蝴蝶忍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道,但没办法,谁叫姐姐一直这么温柔。
富冈义勇正想说既然没事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就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许久未听见过的声音。
“义勇?”
他闻声转过头,看见两年未见的九原柊,那人和记忆中一样面色平静,只是羽织换成了白色,在末端有渐渐加深的绿。
“好久不见,九原师兄。”
“你怎么在这里?”九原柊感到有些意外。
“之前中了血鬼术,已经治好了,师兄呢?”
“过来汇报任务,顺便让伊之助治一下嗓子。”九原柊指了指身边戴着不断滴水的野猪头套的小孩。
义勇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带着野猪的鬼杀队士……”
“请不要提这件事。”
“哦。”义勇从善如流。
“其实不仅是我,锖兔也在这里,如果下一个任务不急的话,要不要去……”见他一面,九原柊话还没说完,突然注意到旁边蝴蝶忍的神色,赶紧噤声。
“九原先生,富冈先生,”蝴蝶忍额头上冒出了青筋,她怒极反笑,对着无视了周遭开始唠家常的两人道,“能不能请你们稍微有点对目前状况的自觉?”
蝴蝶香奈惠在她身边安抚着:“好啦小忍,我想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既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可是姐姐!那种事还是很危险吧!”
哪种事?九原柊这才想起来要问问情况,于是将视线转向了伊之助。
“你为什么会和义勇在一块?”他问。
“不是你让老子不要打扰别人吗?”伊之助心不在焉地,“他看起来很闲啊,一直在周围逛来逛去,老子就去找他了。”
逛来逛去?
“我没有很闲。”富冈义勇出声解释,“我在找出口,然后他就向我搭话了。”
在看到那个野猪头套的时候,义勇本来想直接转身走人,但这又是个问路的好机会,所以他就答应了小孩让他协助修炼的提议。
“老子之前被那只鬼掐晕过去了,所以只要足够抗掐就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老子是这样推算的!”那个小孩双手抱臂这么说着。
但掐着别人的脖子怎么想都太离谱了,于是义勇就建议他到庭院里的水池练习肺活量。
“我帮他摁着头,这样他就会告诉我出口在哪里。”
这也挺离谱的,九原柊觉得有些头疼。他师弟把他徒弟的脑袋摁进水里,还是他徒弟自己要求的,这都什么事啊。
“蝶屋有专门用来练习呼吸的葫芦,”蝴蝶香奈惠对伊之助道,“等你学会了呼吸法就可以进行训练了,不要着急。”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九原柊先是道歉,然后想了想又道,“但我相信伊之助和义勇都很有分寸,他们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身边站着的伊之助就突然以一个动物甩毛的方式猛地甩了甩头套,水花飞溅,洒了他一身。
九原柊:……
九原柊:“伊之助,快向人家道歉。”
“啊?凭什么老子要……”
九原柊没让他说完,直接摁着心有不服的伊之助的脑袋,向苦笑的蝴蝶香奈惠和依旧愤愤不平的蝴蝶忍道了歉。
“是发生了什么吗?”
离开蝶屋的庭院后,九原柊边走边看向富冈义勇。
两年没见,他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愈发沉静,宛若阴云下的深潭,连话也变得少了很多。
“……没什么。”义勇回答。
没什么特别的事,无非就是接到任务,灭鬼,磨炼剑术和身体素质。
但任务做得多了,看到的东西也自然就多了起来,内心在潜移默化间渐渐干涸。
被鬼夺去至亲之人不在少数,面对他们的时候,义勇总是觉得很为难。
好像按照惯例,这时候得说点什么关心安慰对方的话。但别说效果了,能不起到反作用都是万幸。
于是几次任务下来,他将话语浓缩了一句“请节哀”,又过了一阵子,他将“请节哀”简化成了一个点头。
就在某一天,富冈义勇又一次完成灭鬼任务后,面对被恶鬼吃掉至亲而痛苦哭泣的人,他连头都没点,就跟着落在肩膀上的信鸦走了。
他是真心想要安慰别人吗?是的。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就算我能理解这个人的痛苦,又能用语言减弱几分呢?还不如赶紧去下一个地方,说不定就能阻止类似事情的发生。
就这样,久而久之,他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要去见见锖兔吗?”九原柊说起刚才未尽的话,“他就要成为柱了。”
义勇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锖兔那么强大的人,成为柱也是理所当然。
“占用柱的时间是不是不太好?”
“不想见他?”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没问题了,”九原柊停下脚步,看向旁边的屋子,“我们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义勇大概还是会变成这样的性格。
(其实是因为不这么写的话,怎么都觉得ooc到飞起来(醒醒你已经够ooc了))
但和原作的义勇还是不太一样,虽然写不出来但是这个义勇他其实有高光。(?)
这两天卡文了,真的痛苦,我拼命写。
感谢两点水和万万你猜我是谁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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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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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透过窗户洒进室内,风声阵阵,在这寂静的庭院里几乎能让人忘记季节的流逝。
在那之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虽然变得有些不善言辞,但在熟悉的人旁边,义勇的话也渐渐多了些,能看出些过去的影子。
他们聊起最近的任务,聊起鳞泷师傅,又聊到锖兔的头发这么乱会不会是用日轮刀修剪的。
锖兔哭笑不得。
这样的时间要是能长一点就好了,也许是今天的阳光太过刺眼,九原柊不由得升起天真的想法。
但他也仅仅是想想而已,没过多久,信鸦就飞到窗沿通知起下一个任务。于是九原柊只能带着旁边咔擦咔擦啃着点心的伊之助先行告辞。
“伊之助,不要给阿柊添麻烦。”临走前,锖兔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