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如来时一般走得干脆利落,不顾医馆伙计在后面喊他停下,三两下就消失在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说实话,在看到尹小妹被踢中腹部的时候,尹宿是有一瞬间的懊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了。无论如何,未出世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他本以为,让尹小妹失去现有的一切,从荣华富贵重新跌回泥潭,这便是对她最好的惩罚。越看重什么,偏偏就失去什么,有时候活着才是真不如死。
可在亲眼见到那三人毫无悔意,依旧劣性不改的模样,心中的厌恶促使他在兄妹二人之间挑拨了一下,没料到会导致尹小妹失去自己第一个孩子。
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把不该出生的孩子又带了回去。
回到府中,摆脱了这群极品假亲人的尹宿并没多高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尹小妹三人不过是浮于表面的麻烦罢了,根本不值得花太多心思。
庄家的事情只是稍微有点棘手,有晷舟的报信,并不是很难解决。
至于尹宿一开始忍耐他们许久,全是因为这其中另有隐情,他拿不准庄家是不是与他担心的某件事情有关,这才没有贸然直接出手解决。
事情牵扯重大,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尹宿不得不慎之又慎。
临近傍晚,谢辰外出归来,面色并不轻松。
下人按照尹宿的吩咐送来了冰镇的甜汤,便尽数退出摘星楼,给两位主子留下不被打扰的清静之地。
单独相处的私密卧房里,此时却没有一丝暧昧的气氛,平时粘如膏药的尹少爷端坐在太师椅上,正拧着眉头和对面圆桌旁的谢辰对峙,一副山雨欲来前的静默。
“你确定要跟我和离?”
气氛凝重的房间里,这句话像是被雷霆砸中,挣扎求生的一声痛吟,而劈下这道惊雷的,就是谢辰。
“是。”
回答的声音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完全没有一丝留恋不舍。
“我不同意!”尹宿想都不想,立刻反驳回去。
谢辰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不是你一人能够决定的事情,两名男子间的婚事讲求你情我愿,依照律法,只要一方坚持和离即可。”
尹·半文盲·宿惊了,跳起来两步靠近他身前,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辰儿,你是在开玩笑逗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以前顾虑我会娶个女人进门,这次的庄家的事情还不能打消你的忧心吗?我保证,我们之间绝度不会再有任何人。”
谢辰被迫与他对视了一瞬,然后淡漠地偏过头去,喝了一口甜汤:“我们开始本就是协作互利,如今不过是回到正轨罢了。”
“胡说八道。”尹宿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
他附身贴近,仗着身高的优势与谢辰面对着面,俯视着其墨色的眼眸:“我只是迟钝了些,你以为我是真傻?辰儿,你看我的眼神不会骗人。”
近在咫尺的距离,明显能看到谢辰瞳孔的细微变化,他低头亲了亲那柔软的唇,心里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你爱我,所以你担心事情一旦功败垂成,我会受到牵连。”
谢辰慢慢闭上了眼睛,跨进府门前的决心开始动摇:“你猜到了,可你不明白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这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未尽的话语淹没在重新又覆上来的唇齿间,模糊中,他听见尹宿在轻声呢喃:“株连九族又有何惧,你就是我的全部,生当同衾,死亦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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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宿:怎么样?情话是不是满分?
谢辰:你去哪偷偷补课了?
抱歉,今天字数比较少,遇见了一件特别糟心的事情,辞职回家了,心累
第128章
事情要从谢辰接到一封密信开始说起, 这封密信来自两年多不曾联系的段临, 信中的内容尹宿并未看过。
从接到信后,谢辰捣鼓起贩盐的生意, 想要合法贩盐需要从官府拿到批文, 这就是盐引。而盐引是很难拿到的东西,除了早先分封好的各地盐商外,新来的想要盐引有一种办法,就是向边关军队捐送物资。
对他们来说, 现在往西南的剑绥关捐献粮草是最方便的,可现在南疆这边异常平稳, 剑绥关已数十年不见动荡,只有西北边陲才时不时偶见狼烟。
西北大军是谢家一手培养的强悍军队, 谢辰与谢家断绝关系后, 皇帝以重立世子一事做文章,让谢家让步, 将三年一换防的大将之职暂时交到了段临手中。
先前西北大将再怎么换,都是谢家自己人,或是心腹大将担任。没有谢家的认可,新来的大将很难指挥得动手下的军队, 这也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早就腐烂化脓,非得除之而后快。
没有谁比段临更合适去坐这个棘手的位置, 他是谢国公的亲外甥, 又娶了前西南大将军的女儿。
谢国公与他闹翻了脸, 但终究他还是流着一半谢家的血脉,而两人目前的对立状态正是皇帝所需要的,他需要有人能制衡谢家。
前西南大将军苏家,家族渊源比谢家要更长一些,从上个皇权朝代就是世家大族,到了大渊朝更是建立不少丰功伟绩,十分受到皇帝重用。
西南军派系的大将也有不少,虽比不得谢家一般如日中天,却也是一棵参天大树,难以轻易撼动。
可惜苏家一直一脉单传,到了这一辈苏大将军壮年早逝,只剩下一个女儿被寄养在亲戚家中,受尽了苛待。
这一枚蒙尘的明珠被段家发现,并想办法娶回家中,这娶回来的就不止是一名妻子,还连带着她背后的强大关系网。
之前苏小姐被亲戚苛待,那相当于亲戚家有抚养权,外人是很难直接插手别人的家事,反倒会令她今后的处境更糟糕,所以苏家的心腹大将才一直隐忍不发。
一旦嫁出去之后,皇帝得兑现当年对苏家的诺言,在军权上给苏家一席之地。即便现在苏家只剩下了一个女儿,皇帝也要保证苏家的存在,一是为了安抚西南派系的将领,二就是继续和谢家分庭抗礼。
段家的存在一度让皇帝有了新的隐忧,后来逐渐意识到可以用段临目前复杂的身份背景做文章。有谢国公的首肯,和那一层血缘关系在,西北军还是可以基本指挥得动,而西南军的关系,即是段临的助力,又是他完全掌控西北军的阻力。
这会到皇帝最乐见的局面,能守住西北边陲,又无法一家做大,将军队完全握在大将手中。谢家新任世子是个扶不起的庸才,整个家族都在被逐渐架空,一切都在往有利于皇家的方向发展。
不过,当今的这位帝王,似乎已经不太满足这样的现状,即便他手中握着段临的至亲,也仍旧怀有极大的戒备。
开国以来,皇室的军权就一再旁落在外,当年太.祖未讨要兵权回来,一代代积累下来,成了几代帝王的心病,到这一代更是到达了顶峰。
那封信上的内容,谢辰不敢给尹宿看,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尹宿一直没有猜到信上写了什么,他获得的线索太少,除了谢辰忽然开始想做贩盐生意,其他一无所知。
之所以他起疑,是因为知府杨衡来说起帮忙拿盐引一事,谢辰却表现地并不是很热衷。外人看不出来,作为朝夕相对的枕边人,尹宿很明显能看出谢辰的一些小心思。
谢辰并不是一个介意利用关系来达到目的的人,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去江南找聂空明帮忙献茶。
杨衡愿意自己把事情往身上揽,谢辰的表现不该是如此心不在焉,除非他想要盐引是假,借口有别的目的是真。
事后,尹宿曾问过谢辰,谢辰只告诉他自己必须得去一趟西北边塞,而近日可能会有人针对尹家,让他多加小心。
当时,尹宿还以为庄家就是他口中说的那个人,才将事情拖延了那么久,旁敲侧击看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结果只是冲着尹家家产而来的普通商贾罢了。
庄家的事情了结后,尹宿并没有安心下来,反而越来越不安,一切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晏昭的到来,和谢辰以感谢的名义两次三番与其往来,他并不仅仅是无脑吃醋,而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走第一趟镖之前的样子,隐隐感觉这件事情有风险,但又没有明显的危机感,且不得不去做。
“晏昭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竟然会想要对我始乱终弃?”尹宿抱着谢辰蹭了蹭,语气十分委屈,“当初说好的,我不提和离,你就不会离开,现在你却食言了。”
被他逮着借口
一通狠狠欺负的谢辰躺在床榻上,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即便是日日习武身体强健的他,也经不住尹宿死命的折腾。
“你若是不说,我便贴身跟着你,让你哪都不能去。”尹宿紧贴着他的身体,真打算把自己当成一只挂宠。
谢辰被他缠的无法,又被察觉到了心思,这时死咬着不肯松口,已经毫无意义。
“皇上打算对西北军下手,段临已经提前收到风声,我不能放任不管。”他背对着尹宿,短短的一句话中隐藏了太多的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