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副说辞,在场不少围观群众都信了,在他们看来,为了传宗接代这样做是很正常的。
娶了男妻的人家能有尹宿这样的财富,肯定是要娶平妻或者纳妾回来延续香火,不可能就两个人过一辈子。没有后代,将来谁来养老送终,继承家业?
庄小姐将尹宿描绘成了怕老婆,又想纳妾要孩子的渣男,而谢辰则是不许相公纳妾的悍夫。
尹宿神经粗,又心大能跑马,说他可以,但说谢辰就不行。他看半天戏了,庄家不就是想把女儿嫁给自己吗?这辈子都别想!
季春霖见人口失踪案变成了家庭伦理案,觉得后面的剧情基本不会跑偏,也没多少兴趣看下去了,打算脚底抹油先溜。
他被庄家请来看得就是个热闹,谢辰当初让他颜面尽失,丢官降职,现在可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咳咳,既然是家务事,本官就不掺和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罢。”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可以回去歇着了。
开玩笑,后面两家多半还是要结亲的,娶个年轻漂亮的千金小姐回来,尹宿怕是求之不得呢。就是前世子恐怕会动怒,他一发起火来敌我不分,被牵连到只能自认倒霉,还是先走为妙。
看完好戏的季春霖想走,尹宿又岂肯吃这个闷亏,谢辰到现在一言未发,他心里都有点虚。还好两人的手还握着,让他稍微有点底,不至于被庄家父女乱了方寸。
“季知县请留步,今日这案子还没结呢,您可不能走啊。”尹宿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带着冷意的笑容。
季春霖刚抬起的脚步僵在那里,停顿了一下才放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庄小姐并未失踪,事情已经了结,本官也帮不上其他忙了。”
尹宿闻言笑道:“我看这庄小姐失踪一案疑点重重,明显是另有隐情,季知县断案若是只有这样的水准,这邺城县令的位置是不是也该换人坐坐?”
此刻,他磁性悦耳的声音听在季春霖耳中,如同毒蛇吐信,令人浑身颤栗发麻。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你们这一家人是魔鬼吗?
县令大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努力绷住了表情,才能不露怯,“尹公子此言差矣,首先本官只接到了庄家上报女儿失踪一案,现在庄小姐既然在此,案子自然了结。再者谢公子已解甲归田,想用权势压迫本官怕是难了罢。”
“上次被降职一事分明是你失职在先,要我给现场各位再详细讲解一遍吗?”尹宿根本不给他一点面子。
一个商贾人家的庶小姐不过是半夜违规,还不能确定是命案,哪里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劳烦一介县令亲自带人找寻。尹宿断定季春霖根本就是在推波助澜,蓄意报复!
在他锋锐如刀的目光下,季春霖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暴露无遗,不由有些恼羞成怒,“那,尹公子你如今是何意,想让本官为你与庄小姐主婚不成?你毁人女子清誉,还想威胁朝廷命官,莫不是你以为得到了皇贵妃娘娘的青睐,就能如此为所欲为!”
他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有不少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都被带跑偏,纷纷拍手叫好,指责尹宿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诱骗无辜女子,还意图以权势压人。
庄家小姐眼眶里还悬着泪水,心中却是甚为得意,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逼得尹宿有口难辩,不得不迎她进门。
至于进门之后,只要有了名正言顺的接近机会,她相信以自己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不近女色的尹大少爷就会知道女人的美妙之处。
今夜,尹宿骑虎难下,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面对此种局面,一直未开口的谢辰面沉如水,冷声说道:“想要我们尹家迎娶庄家小姐进门,总要拿出证据来罢。从傍晚尹宿回府直到现在,他一直与我在一处,形影不离。不知庄小姐为何要信口雌黄,毁我夫君名声?”
他不开口倒好,一开口正中对方下怀。在之前庄家父女演的一场戏,就先入为主地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谢辰不想让女人进门,妨碍他独占尹宿,动摇了正妻的位置。
此番质问,不但没有洗脱尹宿的罪名,反而加深了众人对他的偏见。也不知为何父亲会觉得这个谢辰不好对付,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庄家小姐心中一哂,面上却仍是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近乎哀求道:“谢公子,我知晓你是怕与人分享夫君的宠爱,不想让我进门才会故意编造事实,而尹公子不敢承认,在你面前说出实情,那就只能由我来说。”
“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所求所愿不过是觅得一位良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我以为尹公子便是我的良人,他说爱慕于我,我信了,心甘情愿将自己交付给他。即便是在此时此刻……”说着,她抬眼望向尹宿,声音哽咽起来,“我仍是心悦于他,是妻是妾都好,只要能长相厮守。”
深情的告白令围观者动容,有人怒道:“有这么漂亮的千金小姐死心塌地要嫁,不答应还是男人吗?!”
“就是就是,有这等好事,换做是我,做梦都要笑醒了。”有人跟着附和道。
庄家老爷似乎被一连串的打击刺激到麻木了,面色虽然铁青,说话倒是中气十足:“尹公子,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还要抵赖吗?若是今日你不给我庄家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咱们就公堂上见,让邺城的百姓都来评评理!”
别人不知道庄家暗地里的心思,都以为这是被逼急了,豁出去女儿和自己的脸面不要,也要讨回个公道。
这种案件在大渊朝极其少见,吃亏的大多都是女方,两家人为了保住颜面,早就把事情按下,私下里商议好结亲是最好不过,哪里会有人上赶着把事情闹大。
这个闷亏,尹宿不得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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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老爷:我女儿你娶定了
尹宿:你以为我是会吃亏的人?
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一只丐丐为了自己的情缘能做出什么……
第120章
可惜, 尹宿根本不是庄家能拿捏住的角色。
面对庄家一再咄咄逼人的态度, 他除了觉得异常荒谬以外, 竟然丝毫不觉慌张。手掌中紧贴着的微凉肌肤,令人分外安心,只要牵着的这个人信任他, 就算大厦将倾也无甚好恐惧的。
“既然你要对簿公堂, 那我就奉陪到底!晷舟,连生,你们去抬一把椅子来。”尹宿握紧了谢辰的手,收起了平日容易亲近的豪爽模样, 整个人变得气势惊人, 如同一朝开锋的钝剑。
站在他和谢辰身后的小厮领命,转身回了正厅, 很快抬出来一张太师椅。
他抬起空着的那只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对季春霖说道:“县令大人来都来了,正好将此事当场审出个结果, 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季知县,您请上座。”
“好, 本官今日就来断一断这难得一见的奇案。”季春霖冷哼一声, 抬脚走上前,一撩官袍在椅子上坐下来。
待他一坐下, 庄家老爷抢先说道:“启禀县令大人, 小民现在要状告尹家少爷尹宿, 污我女清白,始乱终弃,还请您为小女做主!”
本来像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前朝,官府根本不会管,属于个人感情纠纷。奈何大渊朝国情特殊,女子备受优待,若是对此事不闻不问,很有可能会引起民愤。
季春霖此时接下这诉状并无不可,他正要准备说话,尹宿先一步拱了拱手,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说道:“启禀县令大人,在审案之前,尹某有两件事要说。第一,庄老爷只是一介商贾,公堂见官岂有不跪之礼?请大人先治他无礼之罪。”
季春霖一愣,没想到他马上就开始发难,皱眉道:“尹公子,此地是尹府,并非是在衙门,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县令大人,此地非是衙门,但您身着官袍,又接了庄老爷的诉求案件,正式进行审案,与公堂无异。”谢辰一本正经地说道,“庄老爷藐视公堂,您若是不罚,国法威严何在?”
一通听起来似乎没毛病的歪理邪说,引得谢辰侧过脸看了看他,想不到平时在自己面前总是少根筋的人,原来一直都是只打盹的老虎。这样的尹宿,像极了他们最初相遇时的模样。
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季春霖只好挥了挥手,命令衙役:“见官不跪,藐视王法,先将庄老爷打五大板。”
哪里料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庄老爷被衙役按在地上的时候还有点发懵,等棍子真落在身上,才痛呼出声。
“爹……”庄家小姐站在一旁,刚想喊出声,一个字还没说完就马上反应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她担心自己这么大声一喊,尹宿搞不好会找茬,说她咆哮公堂,连她一起被打。在她闭嘴之后,果然留意到尹宿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令她又气又怒。
这样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若不是因为一副难得的好皮相,以及越聚越多的家产,她哪里会愿意委屈自己。
实心木棒击打在人体上的声音在一片沉寂中很是清晰,围观的人都看呆了,完全没想到尹宿会一点情面不留,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