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逸跟在两人身边，眼镜好几次差点滑下，都被他用颤抖的手指推了回去。
渐渐地，落下的人越变越多，就连最初跑得快的几个也渐渐慢下了脚步。五公里不算远，但在他们背着将近三十多公斤重的砖块前提上，五公里，显得有些遥远。
至少对于体能偏差的人来讲，简直遥不可及。
叶修在车厢里跟魏琛扯了半天蛋，这才拿着扩音器晃悠悠地从里面走出来，摆弄着开关：“喂喂喂……”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听得到我说话吗？”
楼冠宁翻了个白眼，这会儿连气都喘不上来，想要回答叶修，有点难。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
没有人响应，叶修听着新兵蛋子们凌乱的喘息，呵呵地笑了：“怎么，这就不行了？你们以前在部队都是干什么的，坐着车逛大街？你当这是原生态公园啊……”一边笑眯眯地讽刺着，他还嫌不够似的，转过头喊：“哎老魏你开慢点啊，我看有几个快跪了，为了防止出人命让他们上车吧。”
罗辑和安文逸听了这话，脸色惨白，一股子身为军人的血性却激发他们咬着牙向前跑，争取跟上部队。
“哎呦，说着说着还跑起来了。”叶修笑，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不行了记得说啊，跑得快是好事，快不了几秒钟就不行的那是国家短跑队员……在荣耀，咱们不吃这套。”
新兵们呼哧呼哧地跑着，迎着太阳，满面通红，衣衫早已湿透，迷彩服却密不透风，整个人像是被蒸笼罩着，某位无良教官还不忘在下面加把火：“快跑啊，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最后一个再跑五公里啊。”
他已经让魏琛放慢了车速，这会儿正与队伍并排，悠闲地站在车上，举着个大喇叭狂拉仇恨：“昨天是哪几个对我不服来着？”叶修咬着烟嘴，微微抬起下颌，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孙翔的方向：“坚持到终点，我就如你们的愿。”
“不过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将扩音器夹在腋下，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咔嚓咔嚓地点烟，孙翔在底下瞪着他，恨不得拿打火机直接把这人烧死得了。
“排长！”唐昊气喘吁吁间咬着牙开口，他对叶修的情绪不比孙翔少，此时也是一肚子闷气：“我要向你挑战——”他嘶吼着，汗水挥洒而下，没入土里。
“行啊。”后者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只要你跑完，我等你。”
邱非跟在大部队中上游，大病初愈的他显得不是特别精神，这会儿脸色也有些难看，脚下的步子乱了乱，差点踩到前面的方锐。乔一帆连忙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他这话说得艰难，声音小到微不可闻，但邱非依旧冲着他点点头，颤抖着气息回了两个字：“谢谢。”
“我说你们啊……”邹远跑在邱非旁边，一边喘一边开口：“能不能别说话……多浪费体力啊……”
“你也不是……在说吗……”于锋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汗水在脸上肆虐，流进眼睛里，让他不得不眯起了眼。
“你们都……安静点……”方锐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之后，喘得跟狗一样。
“都闭嘴……”伍晨回过头，狠狠抹了把额前不断渗出的液体。
“……”莫凡是最安静的一个，他低调地跟在队伍中游，嘴唇抿紧一语不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不稳的呼吸依旧暴露了他此时的状态。
楼冠宁和他的三个发小跑在队伍末端的位置，身后就是包荣兴安文逸罗辑这三个吊车尾，这会儿像是不要命似的往前冲，害得他心惊胆颤，只得鼓足劲加快速度。
等五公里跑完，所有人都瘫在地上，砖块的重量压得他们肩膀酸疼，这会儿却是连抬起手揉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这其中，孙翔第一，唐昊第二，紧接着方锐邱非等人一块儿扑在地上爬不起来；要数最慢的，还是罗辑和安文逸。
这俩小子几乎没了半条命，跟哮喘发作一样躺在地上抽着气。
停下车，叶修翻身从上面跳下来，稳稳踩在地上；他站到孙翔面前，弯下腰喷出一口烟：“还有站起来的力气吗？”他问，语气颇有挑衅的意味。
“……”孙翔此时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是软的，颤抖到已经不属于自己，这其中一半是累的，而另一半，是气的。
愤怒让他双目充血，满面通红大口喘息的模样像极了即将爆发的幼兽，带着倔强的眼神直直望着叶修，漆黑的瞳孔中燃起一把火。
他翻了个身，丢掉背了一路的背包，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
叶修后退一步，将烟头取下丢到一边，双手背在身后，跨立。
这种摆明了‘我就是要让你’的态度，让孙翔更为火大，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摆出格斗的架势，提拳冲上！
但叶修一扭身避开了对方歪歪扭扭的拳头，抬膝一顶后照着小腹一踹，直接就把他放倒了。
——甚至没有用上手。
疼痛让孙翔觉得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他不断做着深呼吸，压榨着仅有的氧气，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来。
这时候，唐昊也跟着起身。他比孙翔冷静一些，知道先调整好自己呼吸的节奏，虽然腿脚还是软的，但至少不会太过缺氧而直接摔倒。
渐渐地，方锐、莫凡、邹远、于锋、甚至连邱非和包荣兴也跟着缓缓站起来。他们的呼吸还在颤抖，他们的手脚几乎没有半点力气，但一种不服输的信念支持着他们的肉体，他们的血液流淌在血管中，是滚烫的，火热的，熔岩一般充满着爆发力。
叶修正了正身子，难得流露出认真的眼神，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你们这架势，是想造反吗？”他说完，还咧了咧嘴，扯开一个笑容，带着点欣慰，但看在孙翔眼里却满是嘲讽。
“不用你们来……”倔强地爬起身，安抚着剧烈的心跳，疼痛使他变得清醒了些，用力甩甩头，眩晕过后是逐渐清晰起来的视线。孙翔的眼神锁定叶修，一动不动，他深吸一口气，脚下划出格斗式的步伐，再一次冲上前。
与此同时，唐昊也跟着出手，两人像是打过商量似的，一前一后接连攻上。孙翔素来喜欢起手勾拳直袭面门，而唐昊则伸腿扫叶修下盘，看上去像是要断了他后路。这时只见那人突然曲膝，唐昊的小腿撞上膝盖骨发出咔嚓一声，脸色瞬间白了白，连忙忍着痛收回抬手想要一拳打过去，就见叶修一个蹲身，孙翔一拳来不及收回，直接打在了唐昊手腕上。
这回可算是双重负伤……唐昊的表情有些扭曲了，他收回颤抖的拳头张口就想骂，却不想这时叶修突然发难，就着身位低直接一个扫堂，放倒了唐昊后就地一滚躲开孙翔踢来的脚，弹起身就是一个侧踢。
孙翔抬手勉强挡了一下，手臂发麻地后退好几步，最后半跪在地上，冷汗刷刷地流。
一直到现在为止，叶修的双手始终背在身后。
“你们呢，光站着看戏啊。”眼神玩味地扫过一排新兵，他装模作样地揉了揉手腕：“刚才有几个跑最后来着……这样，你们全部一起上，能逼到我出手，待会的五公里就不用跑了。”轻呼一口气，叶修扬起下颌俯视着还趴在地上的人：“怎么样，敢不敢？”
话音刚落，方锐、于锋、邹远分别从三个角度包抄而上，这仨小子一看就是商量过的，直接死锁了叶修所有退路。后者也不急，正面闪过于锋的勾拳后顺势就是一脚，正好踹在方锐的腰侧，方锐这一脚才刚刚抬起就被断了，苦着脸硬生生被逼退几步。邹远这时堪堪赶到，伸出双手去抄叶修的腿，结果腿没捞着，手却被踩在地上，压在军靴和地板间，使劲了几下也没拔出来，连忙换手去扯对方的腿。叶修抬脚就是一踹，正好踹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鞋印，鼻血刷就流了出来。
于锋一看这形势不成，连忙又是一拳，对方侧身躲开后反身就是一记鞭腿，正中前胸，踢得他哐哐哐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方锐见此，猥琐地绕到叶修背后打算来个偷袭，结果衣服还没摸着呢，那人背后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一腿就抽过来，正好磕他小腿上……方锐发誓自己听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清脆响声，抱着腿直接就跪下去了。
这边还没喘口气，又感觉背后有人接近，叶修反射性回过头去，结果一把沙子正面抛来，好在他及时偏头这才没完全扑在脸上，却还是迷了眼。
“就是现在！”包荣兴大吼一声整个人扑上，叶修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贼，连忙想要闪，结果乔一帆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将他死死勒住，包荣兴嘿嘿笑了两声就是一拳过去：“怎么样，上当了吧……”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猛地一后仰，双腿勾住乔一帆的狠狠一绊，两人骨碌骨碌地一同摔倒在地，扬起一阵灰尘。
他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眼睛睁开就是一阵刺痛，只得靠着本能的感觉动作。叶修双腿微抬，腰部发力从地上弹起，还没站稳脚跟呢，莫凡就悄然无息地摸了过来，手指收紧成刀直劈后颈。叶修感到后颈有风反射性地一蹲身，一个扫堂腿就踢过去，莫凡倒是冷静得很，可之前的负重跑消耗了太多体力，动作稍微慢了一拍，被踢得一个踉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