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苏沐橙拎着午餐过来探病，推门就见叶修正靠在床头上，手里是剥到一半的橘子。
“中午好啊。”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掰下一瓣果肉送进嘴里；孙翔送来的橘子还挺甜，叶修砸吧砸吧嘴几下就给吃完了，顺手将果皮放到垃圾袋里，他抬起头：“你们今天没训练？”
“楚连长说了，我们放假一天。”苏沐橙将手里的午餐放到床头柜上，接着从一起带来的塑料袋中掏出一包瓜子和几本小说丢给他：“你也快点好起来，我记得过几天就考核了吧？兵练得怎么样？”她一边说着，撕开包装抓了一把放手心里，自顾自地磕了起来。
“……你也少吃点上火的。”叶修接过小说翻了几下，得，红楼梦……他硬着头皮看了两页，最后败在了章节目录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咕哝了一句，接着换下一本。
三国志，水浒传，红楼梦……无奈之下的叶修只好拿起西游记，看这架势是打算回忆童年了。
“给你增长点文化知识啊，”苏沐橙咬着瓜子皮含糊道：“哎，话说，你的兵咋都没来看你，昨天那小子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还特地四周看了看。
叶修有点无奈，伸手按住对方的军帽往下拉了拉：“过几天就没事了，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参观……”装模作样地翻过一页纸，他伸手拿过床头的饭盒边看边吃起了午餐。
苏沐橙是等叶修吃完以后拿着饭盒走的，临走时还去拿了瓶眼药水，说是昨天走得太匆忙给忘了。
揉着肚子，叶修打了个饱嗝，看着一塑料袋的瓜子壳叹了口气，继续看起了西游记。
他这边过得清闲，一排的兵可就惨了。
要知道离考核还剩不足一周的时间，两个排都在往死里练，训练量更是成倍地往上翻。孙翔心中的那点窃喜在面对第二天的训练时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一个小时内完成二百个负重五十公斤的深蹲，不完成不许吃饭……这简直是不拿他们当人看啊？
等这些都做完之后腿已经软得像团泥了，基本是水一冲就能摔倒。孙翔还好点，抖着膝盖能站起来，像罗辑安文逸一流的，这会儿已经瘫在地上了。
压根没给他们喘息的时间，魏琛一吹哨子，又是二十公里的负重越野。
一天练下来，到了晚上瘫在床上倒头就睡，有些人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衣服没换澡没洗，半个身子还跪在床边上。于锋揉揉眼睛，迷糊了半天才想起，昨天自己是脱鞋脱到一半直接睡着了。
这样也好，第二天早上不用重新穿了……他自嘲地想着，强打起精神拖着酸痛不已的身子爬起来洗漱。
连续练了几天，后来连孙翔都受不了了，训练结束后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软趴趴地躺在床上，盖被子的力气都不剩了。
还好叶修生病了……他模糊地想，不然自己这个状态，不被虐成狗才怪。
好不容易扳回了一点……
脑海中闪过叶修那张欠揍的脸，孙翔缓缓地眨动眼睛，最后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等到叶修病好的时候，已经是考核前一天了。
他毕竟是当兵的人，身体素质都挺不错的，这次发烧纯属意外……本来第三天就好了，结果苏沐橙那小妮子偏偏让自己多躺上一天，窝在被子里的叶修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烦躁地翻动着手里那本已经看过好几遍的西游记，指尖带动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烟瘾就像一只手挠着心肝，叶修狠狠地吸了口气，试图去冲淡抽烟的念头。
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的失败了，打定主意的叶修翻身起来，因为躺了太久的原因脑子一阵眩晕，抹了一把脸，他起身取过一旁的外套穿好，出门。
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小卖部去买了包烟，陈果这会儿正在整理货物，好不容易将一箱纯净水挪到它们应该待的位置，腰还没直起来呢，就瞧见一双军靴停在跟前。
她抬起头，见到叶修正弯腰靠在柜台上，手指点了点玻璃台面。
“来包这个。”他说。
等到熟悉的烟草味浸透味觉之后，叶修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你们这次打算玩大的啊？”陈果咬着根棒棒糖，用手指戳了戳叶修：“我看他们已经开始布置考核现场了？”
“你说的是广场上那个台子？”抖了抖烟灰，叶修抬起头来看她：“那个只是以后用来准备节目用的……”
“这不是快国庆节了嘛。”他笑笑：“有不少人是不回家的，大家商量着自己在军营里搞一个小型联欢会。”
陈果瞪了他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沐橙跟我说的。”眨眨眼，叶修一脸无辜。
最后一天的训练只持续了半天，魏琛看了眼一个个累瘫的新兵，宣布解散休息。
“回去好好准备下，要是给老夫丢脸了，有你们好受的。”
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喘息。
等撑着双腿洗完澡才七点多，孙翔扯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水，打算把换洗衣服晾出去再睡。
这些天过去，叶修的外套依旧挂在外头，迎着风晃悠。虽然很早就干了，不过这几天他也累坏了，没有时间去取，加上叶修本人也因为生病没出现，就给忘了。
直到现在才想起……孙翔站在衣架下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抓了抓脸，不知怎么地又想起之前叶修在病房里对自己的无视态度，心里顿时有些不爽。
就这么挂着吧！赌气一般想着，他转过头回到自己的位置躺好。
已经有不少人累得睡着了，寝室里没人说话，孙翔自个儿在床上躺了一会困劲也上来了，干脆扯起被子盖头跟着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大家精神满满地起床穿戴洗漱后到宿舍门口集合。
叶修总算回归岗位，魏琛先是对他弱鸡一般的身体素质表示强烈的鄙视，又顺走对方一包烟后满足地继续当回司机的本职。
干咳一声，吹哨报数之后，先是作了一番准备活动、吃了个早餐，接着把人都带到一号靶场。
射击考核的考官是荣耀二连的连长，被人称作‘枪王’的周泽楷，这小子年纪轻轻，却是天赋极佳，实力强到就连叶修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对待。而且他在荣耀的人气一直挺高的，枪法如神不说，长得还帅，听说女兵连那边暗恋他的姑娘一把一把的，可惜人家不爱说话，做什么事情都是闷闷的，弄得每次楚云秀代人送情书的时候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会儿，枪王正站在靶场边上，手里拿着个望远镜，眼神属于放空状态，看上去像是在发呆，反倒是副连长江波涛正拿着考核名单挨个对人，确认没有少之后才挥手放行。
紧接着，二排的人也到了，王杰希走上前跟负责记录成绩的张新杰说话，两人隔一会儿就点一次头，魏琛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想凑上去听他们俩到底说了些啥。
再看叶修，趁着还没开始的这点时间，已经跟周泽楷搭上话了。
“小周早啊，吃饭了没？”俗套至极的开场白，听得江波涛在心里吐槽着，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自家那不知道神游何处的连长愣愣地转头，看着叶修。
“……嗯。”周泽楷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沉默了几秒才慢半拍地补充：“吃了。”
“要不要来根烟？”叶修笑笑，倒是习惯了对方的说话方式，主动递上烟盒。
“……”皱着眉，周泽楷似乎纠结于如何拒绝，不过叶修倒也没为难他，见对方没反应自己收回了手，自顾自咬上一根，含糊道：“待会可要手下留情啊。”
语气间带着些玩笑的意味，周泽楷动了动唇，最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考核是由一排开始，分别以三种姿势完成射击并且达到精准要求，全部考核完毕后公布成绩。
其实荣耀的考核主要看的还是心理素质，这一关过不去，再好的成绩也只是纸上谈兵。要是到了实战突然掉链子，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不过这种事情教官和老兵们心知肚明就好，至于新兵蛋子们，还是要给点压力的。
安文逸握住枪柄的瞬间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对于自己的能力他看得清楚，有几斤几两到什么程度，安文逸都冷静分析过——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通过这次考核，但他必须赌。
空气里带着硝烟的味道，有些呛人。安文逸屏住呼吸，保持着最标准的姿势，在收到命令后扣动扳机。
枪声隔着耳罩响起，后坐力撞上肩膀隐隐发痛，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
叶修站在一边看着，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他身边是一脸认真举着望远镜记环数的江波涛，周泽楷倒是专注了起来，仔仔细细地扫过每一个人的姿势以后，说了句：“好……”
“那当然，我带的兵。”笑了笑，叶修喷出一口烟：“个个拔尖的。”
“……”周泽楷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将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微微皱起眉，他看到其中一个戴眼镜小个子的姿势有点歪，不过……打得还挺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