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只得停下口中的话,应了一声。
“先进去吧。”
夏九明没说话,径直往司马的方向走去。温黎一愣,连忙跟上。
“你就住这里?”温黎看着眼前的破旧山神庙,不禁问出口。
司马一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只是要委屈你们一下了,不过放心,里边我打扫得很干净的。”
看得出来,眼前的山神庙确实有人打扫过,门前没有什么杂草,屋顶也经过了修缮。
温黎还要问两句,却在说话前看了夏九明一眼,迟疑地闭上了嘴。
夏九明一直在看着他,怎么可能不注意到这一点。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住他的手,换来温黎的笑容。
司马原本觉得两人有些古里古怪,不过此时看了眼两人牵着的手,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们先在里边坐一下,我去找找我师父,也不知道那个老头跑哪里去了。”说着,司马也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一溜烟往山林里跑去。
两人沉默片刻,温黎先开了口:“别生气了,好吗?下次我会注意的。”
夏九明摇摇头,手将他抓得更紧了:“跟你没关系,是我近来浮躁了。”
温黎垂下眼:“是因为分别太久了吗,这段时间,遇上了这么多事,也没有好好跟你说说话。”
“不是你的关系。是我,太敏感了。”夏九明深吸了口气,只觉自己近来越见急躁。他的内心是完全坚信两人的感情的,但是,还是会不自觉地感到莫名的占有欲。
温黎关心道:“是不是最近因为我的事,你想得太多了?没事的,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着急回到身体。现在这样,也没什么问题。”
夏九明点点头,勉强自己平息下心绪。“没事了,你别担心。”
温黎欲言又止,只是,此时他确实也没什么办法能安抚眼前的夏九明,只能将担心搁在心里……
很快,司马和一个老头回来了。老头光着头,赤着脚,身上穿着百衲衣。
司马给众人介绍:“温公子,夏公子,这是我师父,空闲。”
“空闲?”
司马抿嘴一笑:“就是个老和尚,惯会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空闲看了眼司马:“顽劣。”又看向温黎:“有而不有,空而不空,妙有非有,真空非空。”
温黎被说得一愣,嘴里迟疑道:“空闲师傅是在说我吗?”
司马道:“你别听他瞎说,他惯说这些,神神叨叨。”司马对师父这见人就爱说些“高深”话的行为摇摇头,“你们进去坐着吧,我去弄饭。”
“我……”温黎剩下半句话堵在嘴里,不由看向夏九明,夏九明露出笑容,嘴上说了句:“去吧。”
温黎这才追上司马:“司马姑娘,我来帮你。”
两人出了山神庙,夏九明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老和尚则盘腿坐在了神庙拱座前的蒲团上。
夏九明上下打量着老和尚,觉得这一身乞丐打扮的和尚怕是没那么简单。
老和尚的目光又落在夏九明的身上,叹道:“明明晦晦,不见日月。”
夏九明心中一凛:“大师,你是什么意思?”
“悟。”老和尚说了个字,就不再开口。
夏九明去看他,老和尚却闭目转身,看也不看他。
夏九明在房内待了半天,实在待不下去,转身去寻温黎。
夏九明一走,老和尚便睁了眼,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尔后又莞尔一笑,自闭目修行去了……
***
“怎么不陪着空闲师父?”温黎正洗着菜,见夏九明出来,不由问道。
司马听到声音,伸过脑袋来:“定是老和尚又说些奇怪话。”
温黎也就是说说,倒也不会强求他去做些不喜欢的事。
说着话,司马手持匕首轻轻划开野兔的毛皮,锋利无比。
“司马姑娘。”夏九明忽道,“做这兔子没问题吗?”
司马手上动作却也不停,嘴上解释道:“老和尚定力还行,倒也不强迫别人遵守这些。”
夏九明点点头,又有了其他问题:“司马姑娘,之前在山林时,我们听你称那老饕为仇人。”
司马将剥好皮的野兔放在盆子里,擦了擦手,回道:“我与老和尚在此地修行有一年了,我养了些家畜,没想到被那老东西霍霍了好几次。老和尚不吃荤还行,我可忍不了,这可不就是结下老大的仇了么。”
“再一个,那东西不仅吃活人,死尸也吃,是这一带的大祸害,除了它,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温黎忍不住道:“空闲师父怎么带着你一个姑娘家住在山里啊?”
夏九明和温黎都感觉得出来,这位司马姑娘是个真正的人类,并不是什么妖异之物。
司马一愣,嘴上道:“你这问题倒是让我想起了往事。竟已经一年了么。”
司马率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温黎两人讲起自己的过往。
“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家里招了灭门之祸。只有母亲和我逃了出来。我心中有恨,但母亲身体不好。我只得一边照顾母亲,一边练武寻机报仇。就这样过了几年,母亲故去,我才全力杀了仇人。”
“后来,我在山脚下的镇子里遇到了老和尚。他在繁华处与人念经化缘,但别人给东西,他全都不要。我觉得有趣,便跟在他身边。他被我缠得没法,便默许我留了下来。”司马长深吸一口气,“在山林中的这些日子,倒也算有趣。”
温黎和夏九明半天没说话,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司马又道:“自从跟着老和尚,我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放松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去山下乞讨了,也不知道他讨到自己要的东西没有。不过,我倒觉得,我讨到我要的东西了。”
“司马姑娘豁达。”温黎不由道。
司马:“这天下太太平平,人们彼此间和和气气,自然就豁达了。”
夏九明道:“司马姑娘,刚听你说这山下的镇子,不知此处是哪个地界。”
“你们上了山,竟然不知道是哪里吗?”司马一愣,倒也没纠结太多,“这里是泽山,山下便是云安镇。”
“云安镇?”温黎惊咦一声,和夏九明对视,“是珠儿的家吗?”
司马疑惑道:“怎么了?什么珠儿?”
温黎将两人在渔村救下被人拐骗的珠儿的事说了一遍。
司马想了想:“你们说的珠儿,应该是山下富翁李化家的小儿子。那李珠儿之前不见了,前段时间被个富家公子和道士送回来的。”
“那想来便就是他了。”想来司马说的,便是韩公子和单道士。
司马:“只怕那拐他的人,怕是要倒大霉。”
“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
司马一脸疑惑地和两人对视:“你们不知道吗?”
温黎和夏九明满头雾水,听司马刚刚说的,李珠儿的父亲应只是个富家翁,难道还有能力惩治那些人犯?
司马解释道:“这珠儿其实也不是李员外的亲子,实为一孤魂。”
温黎和夏九明一惊:“怎么可能,我们当时并没有感觉他是被鬼附体了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司马此时倒是起了讲故事的兴趣。
“李员外原有一女,名惠儿,十四便夭了。后了得了珠儿,虽有些痴呆,但李家人待之如珠似宝。没想到,半年前来了个瞎和尚,向镇上富人索要钱财。有一日便索要到李化头上。”
温黎和夏九明认真听着,听到珠儿痴呆也不打断。
“李化与瞎和尚不欢而散,瞎和尚便暗中下咒。李化一回家,珠儿竟然死去了。李化告到官府,才惩治了瞎和尚。只是珠儿再也活不过来了。”
温黎:“那后来呢,怎么又叫孤魂野鬼占了珠儿的身子?”
第 58 章
“这事说来也奇了。”司马道,“县令处死瞎和尚以后,竟然有一个小孩跟在李员外身后,一路叫他爹爹。那小孩是个鬼魂的样子,把李员外吓得够呛。”
“这小鬼莫不就是后来附身的珠儿?”温黎不由道。
司马也不卖关子,点头继续道:“那小孩原是被瞎和尚害了的,李员外也算是帮他报了仇,小孩就认了他作爹。”
“那他怎么上了原来那位珠儿的身?”
“这就是后来的奇事了。”司马道,“这小鬼,本名叫小詹,死前没了爹娘,只有一个哥哥,嫂子便不怎么待见他。李员外因没了女儿、儿子,正好把一腔父爱都给了他,他也是个知道报恩的。原来的珠儿已经死了好几天,就埋在城外。”
“那时正是冬天,他告诉李员外,瞎和尚死了,珠儿埋进坟里还没过七天,说不得还有得救。”
“李员外连夜叫人把珠儿挖了出来,又在房里放了一晚上,第二天,珠儿果然醒来。人也变得十分聪明,不似从前。”
听到这,夏九明不由道:“难道是那小詹故意想要占了这李珠儿的身子?”
温黎不赞同地摇摇头:“我看小詹不像是这样的人。”在渔村之时,实为小詹的珠儿虽然有些小心思,想来不过是人有些敏感,但整体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夏九明所说,故意占了珠儿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