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无论他和其他人的心情有多么急迫，两名最出色的医疗忍者的表情，还是一点点的灰暗了下去。
佐助读懂了他们的意思。他血红的瞳孔轻颤着，低头握住了绯世冰凉的手指，指尖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准死。”卡卡西跪在地上按着绯世的左肩，垂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像溺水之人一般歇斯底里，却又是那样的气力全无。他卑微的恳求着，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无助，“不准死……绯世，你答应过我的……”
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
小樱神色黯然的站起来退到后面，柱间扭头看向身后，先是看到了丢了魂一样一个人呆坐着的斑，随后又冷不丁将扉间空洞茫然的眼神收入眼底。
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后背。
“跟他说两句话吧。”他低声说着，不忍的让开了位置。
“骗人……”鸣人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哭腔，他像个孩子一样死抓着绯世的手不放，看着他手上和自己手上的血，眼泪一不留神就流了下来，“骗人的……你们肯定是骗人的……！绯世那么强，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是啊。
扉间双目无神的跪到绯世身边，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平静的侧脸，却在看到自己指尖鲜血的那一刻倏然僵住。
他顿了一会儿，整只手都发起抖来。
他用这只颤抖的手，竭尽全力轻柔的抚上了绯世的脸。
“你那么强，活了那么久，连样貌都没变过……”平静的声音说着说着，不可自制的染上了艰涩和哽咽，“你怎么会突然就要死了呢？”
“……”
手下一直静静望着天空的人迟缓的眨了眨眼，微微侧头看向他，精致的眉宇间满是宁静。
他能感觉到生命的逝去，在他身上停滞的时间在时隔数十年后终于重新开始流动，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
他并不恐惧死亡，也不认为生命有什么意义。
只是，在他决定就这样死去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件小事。
那时正值初秋，和煦的阳光从旁边的窗户洒落，将空气中的尘埃染作金色。
他面前的少女抬手轻抚他的发顶，掌心的温度温暖而绝不灼人，身上有着红茶氤氲安宁的幽香。
【“我爱你。”】她轻声说。
“扉间。”
绯世动了动，主动附上扉间的手，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像是将要入梦之人模糊的呓语。
“我的记忆，还差最后一个人才算完整。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她给了我向往笑容的初心……”
“我不记得她是谁了。”
“扉间，你还记得么？”
千手扉间抚摸着他逐渐冰冷的脸，轻缓的勾起了唇。
“啊，我记得。”他低声说着，绯红的眼眸专注而深情的凝视着他，里面闪着微光，“她是你的姐姐，绯世。”
“……姐姐。”绯世喃喃的重复着，良久，终于松了一口气般轻蹭了蹭他的指尖。
“一直以来，谢谢你了，扉间。”
他叹息一般的说着。
扉间眼中微光更盛。
他呼吸发抖的顿了几秒，终于别开头，薄唇颤抖着，声线不稳的骂出了声：“笨蛋……”
绯世轻轻的哼了一声。
那声音听起来几乎是在笑。
他开始逐渐发不出声音了。那双逐渐黯淡的、漂亮的绿眼睛随后看向卡卡西，里面含了一分淡淡的歉意。随后，他又看向一个人站在远处的泉奈，后者早已泪流满面，一接触到他的目光，便触电般痛苦的躲开了，但片刻后到底还是转了回来。
绯世静静地望着他，无声的说——
没事的。
“……”
泉奈崩溃的瘫倒在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顺着手指间的缝隙源源不断的流下，周身满是最深重的绝望。
绯世转开眼，在最后的最后，看向了水门。
他平静的凝视着他，闭上了双眼。
水门愣住了。
他望着绯世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的面容，只觉周围的空间好像一下子变得很狭小，又在下一瞬间变得很空旷，空旷的吓人，窄小的窒息。
他看着那些绯世身下的血，耳边突然便耳鸣般“嗡嗡”响了起来，被柱间担忧的扯住胳膊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跪倒在地，指尖剧颤的抚上那人的面庞。
冰冷的，苍白的。
没有呼吸的，没有心跳的。
“他死了。”对面的男人宣判般机械出声。
天旋地转。
无边的寒冷渗入水门的骨髓，他躬下身，心脏仿佛陡然破了个大洞，彻骨的冷。
“我爱你。”
他望着绯世，嘴边突然便溢出了那句深埋在心底的告白，无边的悲哀突然其至，转瞬间便将他整个吞没，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眼中涌出。
他抱起樱发青年逐渐冰冷的身体，绝望而轻柔的印上他青白的唇，与他额头紧贴，冰凉的泪水不断滴落在绯世脸上。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消瘦的脊背剧烈颤抖，不断轻声反复的说着同样的话，像是虔诚的教徒失去了奉若生命的神明，连灵魂都因为痛苦而撕裂。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明。
——求求你，救救他。
*
晶莹的泪水，滴上神色安详的青年光滑的额头。
一片弥漫着悲哀的寂静中，突然的，浅金色与冰蓝色的光环从青年的额头和腕侧升起，相互交织，转瞬间便笼罩了他的全身。
“这是……”
众人惊诧的望着这神奇的一幕，灰暗的眼中重新亮起了光。
下一刻。
硕大的血色时钟凭空出现在绯世身下，强大的查克拉将围着他的所有人都瞬间弹开，清扫出一片干净圣洁的领域。
与此同时，数个小时钟也出现在了扉间、泉奈和水门这些秽土转生者，以及卡卡西、斑、带土和佐助这四位生者的身边，大小与普通的挂钟并无不同，模样则与绯世脚下的时钟完全一样。
千手扉间站在外围惊疑不定的看着中心的绯世，目光在周围梭巡，飞快的打量了一遍这曾经看过几次的时钟。
静止的，缺失四个刻度的时钟。
紧接着，金蓝交织的光环蔓延开来，在怔愣的水门周身环绕一圈后变为黑色，补充了时钟最后的缺损，而众人旁边的时钟也随之发生了相同的变化。
随即，指针动了。
繁复的，花纹古朴华美的三枚指针从静止的状态开始缓缓逆时针转动，毫无迟滞、越转越快，而被回溯时间的樱发青年则渐渐飘浮到了空中，身体和染血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样，青白的脸色也重新变得白皙而富有血色。
他重获了生机。
——不，是“他们”重获了生机。
几个小时钟在同一时间化作红光消散，但它们带来的神奇效果却没有一起消失。
眨眼间就由秽土之身变为血肉之躯的千手扉间惊愕抬手，盯着自己白嫩的手掌看了半晌，才拽了拽身上变得松松垮垮的衣服，面色有些古怪。
他变成了自己十五岁时的样子。
不只是他，身边有时钟的其他人也改变了年纪与模样。
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的扉间环视四周，发现泉奈和斑果然看起来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八岁，同样是与绯世初遇的年纪；水门看起来大概有十八岁，卡卡西和带土二十岁左右，佐助则基本没变，也不知道是以什么为标准来划分的。
白发男人……不，白发少年环视了众人一圈，最后将复杂的目光又投向了绯世。
——波风水门是宇智波绯世成为完整的【人】的最后一把钥匙。
他的吻和祈祷唤醒了沉睡在绯世体内的、毘沙门天和夜斗神的神力，那双色的光环即为神明的加护，黑色刻度的完善，则代表着绯世最后的缺损被补全。
绯世的万花筒写轮眼能力为时间，无论前进还是后退本都不受限制，但却因为那十个刻度的缺损而不能回溯至【零】，所以他才一直滞留在别的时空，无法回去。
而等这一缺损终于被补全之后——
蓝白色的光环，在两位神明的神力消失之后紧跟着浮现。
那是太宰治以生命为代价献给绯世的、能够破除他身上时间静止诅咒的异能——人间失格。
当这蓝白色的光环也消失之后，绯世身下那三枚逆向转动的指针终于慢下了速度，一刻不停的、机械运作的“滴答”声渐行渐止。
最终，伴随着“咔哒”一声机关扣上的轻响，三枚指针再次重合，恢复了它最初的、最原始的姿态。
【归零伊始】。
从这一刻起，宇智波绯世的一切，都变得完整了。
*
巨大的时钟突兀的从绯世身下消失了，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
他的身形一顿，紧接着无力的从空中掉落。
“绯世！”
扉间心尖一缩，马上飞雷神到他身边去想要接住他，但有一个人却比他更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