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说的没错。”最终，他低低的这样说着，勾起唇笑了笑，语气缱绻而温柔。
“能再一次见到他……真是太好了。”
伴音暗暗松了口气。
能再见到名字早已刻入骨头的、思念了数百年的爱人，这件事对夜斗的安抚效果显然超乎寻常，一下子就让他放弃纠结其他的事，又变成了那个有点脱线但让人感觉十分亲切的二流神明。
他扭头看着绯世，隔了几秒才有些别扭的说：“……谢谢你，伴音。”
伴音紧绷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笑眯眯的摆摆手：“不用在意，夜斗先生。”
她顿了顿，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他们现在正置身于往日想都不敢想的高级酒店中，准备休息——幸福的叹息了一声。
“不过啊，夜斗先生居然能有这么英俊又有钱的恋人，真是让人意外呢。”
夜斗瞬间不满起来：“喂，你什么意思啊？”
早已摸清主人本性的伴音理都不理他，自顾自说道：“啊对了，绯世先生之前没有看到我，夜斗先生你能告诉他订两个房间吗？”
“为什么啊？你以为这里很便宜吗？你变成神器，然后三个人一间不就行了？”
终日挣扎在贫穷之中的五元神毫无绅士风度的否决，双手环胸嘟嘟囔囔的数落她：“做人要知足啊伴音，绯世还只是个学生，赚钱不容易的！”
伴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是笨蛋吗？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普通人吧？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可不想半夜醒来听到糟糕的声音！！”
“哈？你在说什么啊？”夜斗不解的看向她。
伴音脑门上蹦出青筋，忍无可忍的低吼：“你真的活了几百年了吗？绯世先生转世之前不是你的恋人吗？那你们晚上会做什么难道还需要我一个女人来提醒你吗笨蛋神明！！”
想到之前完全遗忘了自己的夜斗是怎么拿着她逼她目睹了一出舌吻大戏的，平时很是温婉的女子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的重重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虽然两个人颜值都很高很养眼没错，但她也没有当电灯泡的兴趣！平日跟着这个贫穷神风餐露宿就够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让她来承受这种不该承受之痛啊？！
……恋人？
……晚上会做什么……？
夜斗一脸懵逼的看着她，脑子里那根弦在注意到女子微红的耳根后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比她还夸张的闹了个大红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咳——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我们怎么会……我、我去那边看看！”
他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的说着，狼狈躲闪的眼神不经意间撞到远处的樱发青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爆红，支支吾吾的落荒而逃。
伴音在原地一脸木然的看着他，无语的叹了口气。
一看就是在下面的呢，夜斗先生。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一眼看透了上下的夜斗心惊肉跳的蹿到绯世身后的柱子边，确认伴音看不到自己了，才松了口气似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眼神不自觉飘忽到一边，抿唇拿手背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逊死了。
他惨不忍睹的揉揉脸，强行命令自己删掉脑子里那些少儿不宜的回忆，靠着墙百无聊赖的等绯世打完电话。
话说，到底是谁啊，一聊就聊了这么久？
“——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几百年来朝思暮想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享受着绯世声线的夜斗无心偷听，但却又不可避免的听到了几句。
“……嗯，但还是搞清楚了一些事情，不算白来。”
“……现在？在酒店准备登记——和谁？”
——喂喂，这到底是谁啊问的这么详细？
不知不觉就在意了起来，夜斗站直身子，屏息倾听。
绯世的声音沉寂了几秒。
他微微皱起眉头，听着电话那头太宰治不解的询问声，稍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欸？
“啪嗒。”
细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绯世眼眸一动，身影瞬间消失，来到柱子的另一边一把攥住偷听的人的胳膊，嗓音微冷：“你是谁？”
掌心的手腕颤抖了一下。
无力的被他抓住的瘦削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像死人一样惨白的脸，冰蓝的眼瞳在看到他满眼的陌生之后颤了颤，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似曾相识。
绯世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
*
“因为你现在是人类，所以在见过我们之后，过不了多久就不可避免的会忘记。”
神色黯然的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叙述的结尾，毘沙门天抬眼看向沉声不语的青年，眼眶微红。
“所以，就算我今天告诉了你我们之间的事，你也总有一天会忘记的。”
“毘娜，不要这么说。”兆麻的神色同样悲伤，但却努力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目光温暖的注视着绯世，左手轻抚着右手背上的名字。
“我与你同一天成为主人的神器，名字的位置对称，从一开始就称对方为兄弟。而你从见到主人的第一面起就坚持称呼她为‘姐姐大人’，与她的感情之深厚，堪比真正的家人。”
“——这都是我们之间无法斩断的缘，绯世。”
“缘？”绯世低声重复着，有意无意摩挲着自己的左手背。
兆麻定定的看着他，重重点头：“啊。我们之间的缘，不可能因为失去了记忆这种小事就被斩断，因为那是无比坚韧的羁绊，无论是我还是毘娜——”
“我们都一直相信着，与你重逢的那一天必将到来，而且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毘沙门温柔而坚定的接上兆麻的话，微微探身，轻抚上绯世的面颊。
绯世的眼睫动了动，没有躲开。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会选择等待。”
他近距离注视着毘沙门，语调依旧冷静，因为此刻面前的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曾经发生了一些事，但此刻过不了多久就会忘掉的存在。
毘沙门也许看出了他的冷漠，又或许没看出来。
她只是用一成不变的包容的眼神望着他，眼中逐渐溢出水光，有自责和愧疚在眼中一闪而过，但最终都变为了无法作假的爱意。
“对不起，清麻。”
她最后只是这样轻声说着，倾身上前，亲吻了一下绯世的额头。
仿佛有肉眼无法得见的金光注入绯世的身体。
迎着樱发青年瞬间因惊愕而抬起的眼睛，金发的神明弯起双眼，露出柔和如月牙的笑容。
“感觉到了吗？这是神明的祝福。四百年来我日日夜夜忏悔，为你祈祷——”
“我的弟弟啊，愿你永生永世不为黑暗侵扰。”
“只要你想要，便诸事顺意。”
第138章 徘徊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绯世拿着手机，坐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碧眸映着窗外的雨。
[“唔……到达那家神社后发生了什么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了吗？”]
太宰治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嗓音有些闷闷的有回声，好像是在封闭的空间里。
“隐约能记起来遇到了两个人，但名字和相貌……甚至连性别都记不清了。”绯世轻轻揉着太阳穴，眉心微微蹙起，“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越来越模糊。”
[“真奇怪啊……先生最初是因为什么决定去那边的来着？”]
太宰治在那边不知在忙活什么，隐隐的有水声响起。
“这个也不记得了……你在浴室？”绯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喔，是呦。”]太宰治语气里含上了狡猾的笑意，刻意压低声音，暧昧的装着可怜，[“先生想我了吗？最近几天雨下个不停，没了先生我晚上好冷啊……”]
“……”绯世冷漠的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再见。”
他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什么东西，金发女子轻柔亲吻自己的画面一闪而过，让绯世登时愣住。
[“……先生？”]太宰治在电话那头唤着。
绯世的眼神闪烁了几秒，语调不变的说：“没什么，快睡吧，我过几天就回去。”
再无耽搁，他果断挂断电话，起身拿起外套便出了门。
洗手台上开着外放的手机传出忙音，身子高挑白皙的青年站在花洒下，黑发湿透，接连不断的水滴顺着下巴低落，脸上逐渐不见了任何刚才的笑意。
过几天才回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好半天的青年眼眸慢慢弯起，但那温和的笑意实际却远不达眼底。
——那可不行哦。
*
雨夜的空气有些寒冷。
再一次厚脸皮的准备在天神的神社屋檐下露宿，伴音双手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里，脸上却不见了平时的不满。
她神色黯然的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坐在功德箱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神主，眼里透出担忧。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夜斗垂着头，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麻木的望着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