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看着年纪小,其实已经年过三十了,她小时候是活不下来的,最后家中来了一僧一道,说她有一魄贵不可言,只是命数压不住,所以才殃及性命,需要远离父母亲人,断了七情六欲。
父母照做,于是她侥幸活了下来。
于是她从两岁起,便被养在纪家的别院里,也因为这一魄,无师自通地会了星象占卜,甚至能与鬼神异灵沟通。
后来父母过世,兄弟姐妹畏惧她容颜不改,视之为妖物,她也就索性潜心修行,断了红尘亲缘。
这两年她总是感觉到心绪不安,修行不得寸进,像是从魂魄深处躁动起来,几番测算,才勉强得知这一魄原来的主人重新现世了。
纪青十分害怕他把这一魄收回去,故而想着如果可以辅佐帝星上位,是否能保全自己。
贾小赦垂下眼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同我哥哥是什么渊源,你既然肯帮我,我自然也承你的情,东西只当是我借你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着明夙久了,也学会了在外人面前掩饰表情,偶尔板起来脸来和明夙还有几分相似。
此女虽然心怀算计,倒也无害人之心,不妨多看一看,这东西借了要还,可什么时候还,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貔貅只进不出的。
纪青只要与他们搭上关系,借与不借的都无所谓。
纪青不但搬出成箱金银,还购置了大量的粮草,连着拉车的马都是每到一个驿站便会更换,沧州在鲁地与河北交界,贾小赦日夜兼程,第二日便到了济宁,粮草走得慢些,如他所说,还需要三两日。
贾代善听完这个宛如聊斋的故事,因为没有见到真狮子,所以比颜灵筠要淡定一些,摁着贾小赦的肩膀道,“笨蛋,你中人家套了,我断还没有落魄到要靠儿子接济的地步。”
“那你信写得这么惨?”贾小赦眼睛睁得老大,“我知道是个套啊,那我不是怕你饿死!我很辛苦的啊!”
“你伯父一直对我和郁离的事耿耿于怀,总要装得可怜些才好破冰。若孔家这几日不登门,我也会去寻他们。”贾代善被他这样看,一点心虚也没有,至于写给郁离,自然是情趣了。
贾小赦愣了一会儿,然后冷笑两声,“爹你完了,伯父和老师为着你要饿死的事殚精竭虑,寝食难安,你倒好,来了这么一出。”
贾代善揉揉他的头,把儿子弄得左摇右晃站不稳,“那你偷跑出来就有好?还得和他们解释是怎么日行千里英勇无畏地冲到济宁来的。你说跟陛下告了五日假,还得靠着纪家的镇海吼把你送回去吧?”
“我同纪青说好了,在济宁住两日,后日晚上镇海吼回来接我回京城。要不是怕你不认得她的人不肯收,我才不亲自坐马车来,屁股都烂了。”贾小赦想一想还是很生气,拍开他爹的手道,“你既然没用,这些东西我都带回去了!带回去堆狗窝也不给你!”
贾代善只得放下身段哄儿子,等着老平头说孔风南求见的时候,父子俩已经又是有说有笑的了。
“不用避开,你只管你坐着吃点心。”贾代善道,“你和他再相见也不知道是何时了,只说他看错便是了。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你假托了敬儿的名。”
贾小敬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落。
贾小赦嚼着一个枣子吃得正开心,随意地点点头敷衍他爹,“这个枣挺好吃的,到时候给我多装点,还有什么特产,也多来一点。听说孔家的点心特别好吃……”
倒霉催的,正好这句被孔风南听见了。
孔风南先拜见了贾代善,落座后朝着对面的贾小赦一笑,“明日便叫人送来给小公子尝尝,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讲究一个应时,这时节吃藤花饼正好,再过半月入了夏,就得换成荷花酥了。秋日是菊花桂花,冬日的无趣一些,不用梅花,用的是豆沙。小公子要是得闲,去我们府上玩两日,待客和过节的点心又各有不同。”
侃侃而谈,仿佛是开点心铺子而非圣贤后人。
贾小赦吐了枣核,忍住了开口让他打包的冲动。
贾代善听孔风南报完菜名,笑着道,“小侄无状,叫你见笑了。”
“原来是宁国公的公子。”孔风南看贾小赦只觉一举一动莫不鲜活灵动,完全没注意到上首的贾代善已经完全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xueyelangyi和蔻子的地雷呀,么么哒
来了来了!今天没有吃爆浆鸡排,今天吃了烧烤,不好吃,不开心
贾代善:这狗X怕不是想死???
第 46 章
贾代善并不想从龌龊的地方揣测孔风南, 但是儿子是他亲生的,看个屁啊看个不停, 他端了茶道,“这茶孔公子尝一尝, 虽不是什么好茶,也是作贡品的明前茶了。”
孔风南依言喝了一口,笑道, “这茶还不好, 哪里还有更好的茶了, 这龙井的嫩栗香极佳。”
“那就好,还怕入不了你的眼。”贾代善顺势就把话题扯开了, “孔公子今日登门, 所谓何事?”
“我表字梦西, 国公爷喊我梦西便是,在您面前当不得一声公子。”孔风南表现得挺谦逊的, “我是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国公爷此番弹劾孔家, 孔家无话可说, 只是您到底给咱们留一条活路。”
话说得极其可怜了,也没有指责贾代善你为什么忽然之间搞我们。
可惜贾代善断不会认了弹劾二字,“不过是照实上书陛下罢了, 陛下不过暂时生气,这才夺爵。只是这几日, 倒叫我窥见了济宁的民风。金陵富庶难道输给济宁吗?可陛下是怎么处置的金陵?”
贾小赦听得无趣,坐在边上嘎吱嘎吱啃了半碗枣子,贾代善扭头看他一眼,“要是坐不住,就去找老赵,睡不着的话躺一躺也成。”
孔风南亦帮着腔道,“小公子赶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我脸上有东西?”贾小赦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没有。”孔风南给臊得半死,起身作揖,“我失礼了,我见小公子洒脱可爱,是我平生未曾见过,不免多看两眼,”
贾小赦吐出最后一个枣核,“仔细你的眼睛。”
贾家人论相貌都是杏眼尖下巴,小时候瞧着可爱,大了再看不免精致到有些女气,像是宁荣二公,打小习武又身居高位,气场压着就不大明显。
贾小赦身量高,还没有变声,又喜欢腻人,换了女装充作十三四岁的娇小女孩子都是可以的。
孔风南刚才正是在想,不知道荣国公有没有女儿,一时被贾小赦点破,更是尴尬异常,连声道歉。
“没事儿,我就这么一说。”贾小赦吃枣吃得发腻,端了他爹的茶盏一口闷了,晃晃悠悠出去了。
贾代善也不恼,只无语道,“叫人来添水。”
“哦。”贾小赦应了一声,出来恰好看到平先生抱着手臂站在外头,先欣赏一番他聪明绝顶的脑袋,然后拍拍他道,“我爹……我叔父叫添水,您给安排一下。”
算个什么事儿,亲爹愣给整成叔叔了。
老平头在思考问题,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我去倒水就是了。”
“想偷听!”贾小赦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直接进去不就得了么,你可是第一军师,什么听不得。”
“去去去。”老平头赶他,“眼下青了,赶紧睡去。”
贾小赦才不睡呢,他三两步走过去,往赵侍卫背上一窜,赵侍卫不像平先生这样没出息,不但牢牢接住了他,还带着他转了两圈,笑道,“我就知道你老实不了,带你出去溜达溜达,好歹也算是来外地了。”
赵侍卫虽然有些风风火火和碎嘴子的小优点,但他有个更大的优点是缺根筋,哪怕贾小赦来的古怪,他也不会去刨根问底,人来了就来了呗。
“咱们从后门溜出去。”赵侍卫一扣贾小赦两条腿,背着他往后走。
“啾!”贾小赦打了个喷嚏,“什么味儿啊?”
“直隶总督送给国公爷的侍妾,又是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扬州瘦马。”赵侍卫道,“光吃饭也不干活,看人家秦姑娘多好。”
贾小赦被他震惊了,“合着你总给人家秦姑娘送东西,是因为她给咱们干活了?”
那可真是注孤生了,他还以为老赵对人家秦姑娘有意思呢。
从他这个角度看,瞧不见赵侍卫脸红,赵侍卫的话却说得含羞带怯跟大闺女似的,“不是,就是这么一说,和秦姑娘一比……”
“快闭嘴,哪有拿你心上人和我爹侍妾比的。”贾小赦拍拍他的肩膀,“我去瞧瞧这几个侍妾。直隶总督为天下八大总督之首,他总不会送什么劣质的给我爹吧。”
顺便回去给老师播报一下。
啧,两罪并罚,只怕他爹要死。
当年在江南颜灵筠和贾代善都收过一波外头送来的美人,只是等事情过了,该发卖的发卖,该放出去的放出去,都做得比较小心。
颜灵筠身边还是除
了自己的小厮幕僚,多一个丫鬟都不要的,但是有两个安分的不肯走的,他就叫贾代善养着算了,撑个门面。
外头不知道,还以为这俩姑娘是贾代善的爱妾,给背了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