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最后还是坐在了椅子上。
光永和辉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扫了一眼,“都是熟人,我就不开灯了。”
他最后还是垂眉坐在了床上,坐之前为了防止羽织掉落造成只着里衣的失礼情况,他还特意稍微撩了一下羽织的后摆。
力度不大,但是羽织也不太长,轻轻松松的就被撩到床上呈扇形铺开。
他的态度自然,姿态优美,就好像他天生就该这般完美。
但是这不对……锖兔知道,光永和辉也有不足,他的性格上是有着缺陷的。
而锖兔想要去弥补他的这种缺陷。
真正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
想好的话语有那么多,到头来全憋在了嘴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日日夜夜的思念就在心中反复折磨着他的心神,让他感到痛苦又甜蜜。
从未有过喜欢别人的经验让直男锖兔陷入了迷茫,更别说光永和辉再好看也还是同性的人。
锖兔当然就更加没有什么经验了。
可是面对心上人的眼神,不想让他失望的想法浮现出来,最后,本来一直直男还几乎让人觉得他不懂得情爱的锖兔咽了口口水,终于张开了嘴:“和辉……”
旁边的小狐狸早就被光永和辉赶去和山姥切国广一起睡了,所以光永和辉也不担心会有搅局的人,他笑着应声,“嗯。”
锖兔深吸了一口气,被主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更多了几分诚意,还略有些沙哑。他来之前已经喝过水了,生怕因为声音而搞砸了一切,更别说喝水的确有助于缓解紧张。
他低了点头,像是要掩盖什么,可是到最后,对光永和辉的好感占据了上风,他直视着光永和辉。
就算在黑暗里,也可以看到他灰色眼眸中隐隐约约的光亮与认真,“我……我喜欢你。”
光永和辉轻轻的点头,发丝随着他动作而摇晃,衬得他愈发的美貌,“嗯。”
他也与锖兔对视着,却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他没有表达出任何的倾向,所以会让锖兔觉得没有希望和不安。
但是锖兔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男子汉,更别说他已经定下了决定,又有谁能拉回他这头倔驴呢?
锖兔不让自己的失落那么明显的表现在表面上,“我喜欢你很久了……大概从一开始认识你,就已经沦陷了吧。”
“我……”锖兔‘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他最后脱力一般放弃了,直接塌下肩膀,怅然的长长叹了口气,“你笑话我吧,到最后,我居然连说出心意的勇气都没有。”
“我无法告诉你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说的这么‘大义凛然’,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可是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只是认为没能准确的说出来,他自认为有些儿戏。他可能是觉得听起来不像是真的。
毕竟他们是同性,而暂时鬼杀队里他们所认识的人中,并没出现同性的恋人。
打破世俗的固有观念对于这个土生土长的锖兔来说,已然是一件很沉重,需要他花费很大勇气去说、去做的事情了。
光永和辉佩服这份勇气。
在短暂沉默之后,他笑了,很轻,声音很小,但却顷刻间传遍了这昏暗到几乎有些简陋还有些狭小的屋子中。
锻刀人为鬼杀队队员准备的屋子会小吗?尤其是这是锻刀人钢铁洸的家,他可是把光永和辉这位光柱放在心里的第一位。
不过是心境的不同而已。
在失去了大部分视觉的夜晚,其他的感官所感受到的正在无限放大,任何一点儿声响和举动就变得格外的突兀。
只是几秒而已,锖兔的热度就已经开始上脸了。
大抵是因为光永和辉的声音太过吸引人了,并且因为笑声的意味不明,这种被判决前的期待和失落缠在一起,让锖兔的脸更红了。
“我没有笑话你的资格,我连说出来都不敢,我就是个胆小鬼。”光永和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却又因为话的内容让人感到沉重。
锖兔有些急切,“和辉才不是胆小鬼!”
他的音量不自觉的放大了些,然后又注意到不妥减小了音量,“我听队员们说过你,更别说我也被你救过,你……很勇敢,不要妄自菲薄。”
“行为上的勇敢,不代表我的心也如同行为一样勇敢。”光永和辉低下头,沉默的叹了口气。
如果心里有了裂缝,放任不管的话怎么都会变成深渊吧。
谁能想到一直像是为了别人而活的光永和辉本身也会害怕这些呢?
不过……一开始的话题不是告白……吗?锖兔疑惑的想了一下,又因为光永和辉现在的状态赶紧抛弃那些杂念,他的手无意识的握成拳头,隐藏在袖子之下。
过于紧张和急切让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变调,“有的人就连行为都不勇敢,又谈什么心呢?”。
但说出一句话之后,他的声音反而沉稳了下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吗?之前下弦之二的那次,我都不敢相信能完好无损的斩杀,可是在你的引导之下……”
锖兔的眼睛在夜晚没有那么亮,但是里面的期待和鼓励,让光永和辉竟然真的生出一种‘要不就告诉他吧’‘让他也知道吧’这类的想法。
他的态度很真诚,所以就算是这样尖锐的指出了问题,光永和辉心里对他的好感和信任都已经压过了此刻产生的反感。
但这不行……光永和辉沉默不言,只是露出一个比以往更加灿烂的笑容。
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可锖兔却轻易的看到了他勉强挑起的眉毛,这个笑容里有的只是主人的逞强。
就像是蜗牛的壳一般坚硬不可摧,可内心却柔软的让人心疼。
“再多依赖我一点儿啊。”
与记忆中几乎重合的话语让光永和辉恍惚,他的嘴唇微动,最后还是紧闭了起来,如同关闭了心扉的蚌。这心防就是蚌壳,坚固到令人发指。
可在敲开了壳之后,又因为壳内的柔软,让人动容。
锖兔现在就想一探壳内的柔软,他害怕光永和辉没能扛过去,让沙粒变成了致死的东西,而不是能形成饱满丰润的珍珠。
他的眉眼中透露出哀伤的意味,但主人控制的很好,甚至成功的控制它们上扬,表现出的却是一种希冀。
锖兔想象了一下炼狱杏寿郎的表情和热情,这才得以成功的说出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打定主意了,要让你更依赖我才行。”
“不好的、可怕的……一切负面的你都可以和我讲述,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厌烦!”他没有笑,但却让光永和辉感受到了认真和严肃,“毕竟那可不是男子汉所为啊!”
“如果你向我倾诉,我保证不会嘲笑,慢慢你会习惯的……学着适应现在,适应这令人厌恶的懦弱的自己,适应向我倾诉的感觉,总有一天你会完全适应然后走出来。”
“而我想做这个见证人,和辉。”锖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走到了光永和辉的身边,他坐下来,与光永和辉并排坐在床上,他伸出手搭在光永和辉放在膝盖的手上。
“你啊,就别再憋在心里了,好吗?”
具有劝导意味的话语从身旁紧挨着他的人嘴里说出,他身上的热量也从相连的地方传递过来,因为紧张有些降温的手被另一只手覆盖着,温暖却不灼人。
从那只手传过来的,似乎不止有热量。明明只是搭在手上什么都没有做,却让光永和辉的心中无端的升起勇气。
他的笑容从来都是笑给别人看的,所以他在面对鬼的时候从来不笑,无人之处也从来不笑,没有人看到,因此就没有必要。
“其实啊……”光永和辉似乎在心里做了很激烈的斗争,他长叹一口气后开口了,“其实我一直在想,有些事情是不是憋着比说出来好一些,但很可惜,我不是圣人,我也是会有负面情绪的。”
“也许说出来更轻松。”他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酝酿语言,毕竟剖析自己的心理,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不足也是需要勇气的,“你让我看到了你的勇气,那我也要有勇气才对,不然你岂不是要笑话我了?”
“我害怕失去,自从小时候失去了父母,我就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人。自那以后我就很努力的训练,就算挫伤、青紫、红肿,甚至是骨折,我也坚持训练。”
“我一直守着我那一块地方,后来被绑架,遇到了好心人,感受到了温暖,可我知道,我还是我,我还是那个胆小的我。”
“只要失去了剑,我就什么都不是。”
锖兔搭在光永和辉手上的那只手更加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的手回温。
“我害怕鬼杀队的队员们、或者是普通人在我面前死去而我无能为力,我害怕被他们惧怕,所以一直端着笑容……”说什么是为了别人,是要安抚他们,不过都是自己的私心而已。
“我害怕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惧怕死亡,也想抓住过去。我很贪心啊。”光永和辉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悲切,竟无端让锖兔的心中觉得不忍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