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前两后,进了楚王宫大门,再走几步,钟离眛往右手一拐,走了几步,却见项羽没有跟过来,依然往前走去,急忙道:“项王,这边才是末将为齐王安排的寝殿。”
项羽又瞪了他一眼,道:“孤的寝殿,你收拾好了没有?”
“啊?啊......收拾好了,收拾好了。” 钟离眛搔了搔头。项羽不再理他,径直往原先的寝殿行去,吩咐道:“快传医师来。”
“喏。”
项羽抱着韩信,来到自己的寝殿,见殿内果然已经收拾得干净妥帖,一角的香炉里袅袅升起香烟,这才面容微霁,走到榻前,将韩信轻轻地放在榻上。他抬手摸了摸韩信的额头,似乎有点发烧。
片刻之后,随军的医师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项羽看他要向自己行礼,忙道:“不必了,你快看看齐王,为何昏迷不醒?”
医师跪坐在榻前的席子上,稳稳心神,等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便伸出两根手指,搭上了韩信的左腕,默然了片刻,道:“大王,齐王体质偏弱,又有些发烧,所以才昏了过去。”他看了看韩信右臂上裹着的伤口,道:“我看看他的外伤。”
项羽不再说话,医师解开包扎韩信伤口的布条,暗暗皱眉。伤口长而偏深,又是匆匆处理的,此时已有些红肿发炎。他用盐水仔细洗涤过伤口,用干净的布巾擦干了,又洒上金疮药,再细细包好,道:“大王,我下去给齐王开个药方。齐王一醒,便给他喝。”
“嗯。”项羽点点头。
医师行了个礼,下去开药了。项羽把韩信的靴子脱了,又给他盖好薄被,便坐在榻前,望着韩信默默出神。
却见韩信皱起了眉,头在长枕上动了动,项羽轻轻叫道:“韩信?”榻上的人却未醒来,便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韩信的手,修长白皙,比他的手小了一圈,也软了些,但又有谁能想到,这只手里发出的军令,世上无人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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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你们便是郎中了?知道什么是郎中吗?”
十数个身着簇新皮甲、军服,手执长戟的新任郎中,整齐地列成一排,听到项庄的问话,大部分摇摇头,有几个沉默不语,韩信便是沉默的一个。
“‘郎中,为郎居中,则君之左右之人也’。”项庄掉了句书袋,见不少人目光茫然,知道其中有些人还不识字,便耐心解释道:“郎中,便是主公的门面。平时掌管门户、车骑等事;在内充当侍卫,在外随从作战。”
这批郎中,是新近选出的,个个身材既高,相貌又好,有一个甚至太好了,好到了俊俏的程度。项庄的眼光在韩信脸上转了一转,暗暗皱眉。对韩信,项庄其实并不满意,郎中要威武雄壮之人才好,胆气要足,与诸侯会盟时,更要显示军中的杀气与威严,才能震慑各诸侯。但这个人的相貌太俊俏了,身材虽高,但又纤瘦。何况,一个人能钻别人的裤|裆,又谈什么胆气?充当什么侍卫?到时候不要拖累堂兄就好了。
但这个人是堂兄项羽亲自指定的,项羽还让自己亲自去通知他,他也没办法,只好让他滥竽充数,但是看他那瘦弱的身板,能挨得过军中的训练吗?
“几日之后,刘邦要过来与主公会盟,你们要好好训练,不要丢了楚军的脸。”
“喏。”众郎中大声应道。
此时,项梁刚刚在定陶战死,而项羽、刘邦攻打陈留,陈留城高池坚,一时攻打不下,项羽、刘邦只好暂时退兵。过几日,按约定,刘邦要来楚营,商量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项庄的训练果然严苛。每日上午让他们在账外,持着戟立上两个时辰,不管风吹下雨,或是炎炎烈日,都要纹丝不动。下午则练习用剑、戟格斗,提高个人武技。韩信每日回到营帐,都累得想当头倒下,觉得比起做普通士兵时,还不自由,还要累。唯一的好处是,伙食好了许多,不仅管够,而且种类也多了几样,不仅仅是豆粥了,还有麦饭,粟米饭、菜羹,有时还有肉吃。
其余的同袍显然很满意,但韩信却暗暗叫苦,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啊......“ 郎中”,按理说,除了护卫、陪从之外,还有建议、顾问之责啊。但显然,项庄看中的是前面。
这日韩信训练完后,洗了澡,却久久不能入睡。营帐里到处是此起彼伏的鼾声,他却苦苦思索如何能进一步达成自己的心愿,不知何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日起来,便有些头晕。
但这日依旧还要训练。这日的太阳特别大,天上又无一丝云彩,阳光直直地射了下来,似乎要把地上的一切都烤焦了。
韩信已经站了一个半时辰了,只觉的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地滴了下去,渐渐地头晕眼花,视线越来越模糊,忽然头一晕,便软软地倒在地上,不知人事了。
项庄听到“当”的一声响,不禁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见韩信已昏倒在地上,长戟也落在一边,想必刚才那声响是长戟落地的声音。他低声咒骂:“没用的东西。”暗想,“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正想叫人把韩信拖下去,却见项羽已从主帐中走了出来,问道:“出了何事?”
项庄努了努嘴,道:“兄长,有人昏过去了,我早就说了,韩信他不适合当郎中。”
项羽摆了摆手,道:“此事不必再说。来人,把他抬入我帐中。”
“兄长?”项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两个侍从将韩信抬入主账。主账前后由屏风隔开,前面是议事的地方,后面是项羽的起居之处。除了主榻之外,一侧还有另外的一张小榻,是给值夜的侍从睡的地方。
两名侍从将韩信放在小榻上,项羽又吩咐,找随军医师来看。
医师诊脉已毕,撸了撸山羊胡子,道:“主公,韩郎中体质偏弱,又中了暑,所以昏倒,休息片刻便好了。”
项羽沉吟道:“要不要给他吃点药?”
医师道:“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如今军中少药,还是不......”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项羽的目光直直瞥了过来,急忙改口道:“老朽这就下去开药......”
过了约一个时辰,韩信悠悠转醒,入目却是陌生的营帐,身下也是陌生的矮榻,还闻着淡淡的药香,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
他坐了起来,仍然头晕,不禁轻轻“噫”了一声。却见屏风后转出一人,道:“你如今觉得如何了?”正是项羽。
“啊,主公。”韩信急忙拱手,想站起来,却一阵头晕,又重重地跌坐了回去。
“拿药来。”项羽吩咐。一名侍从端着个药碗,从屏风后转出,来到韩信面前,药香更浓了。
项羽使了个颜色,侍从点点头,正要喂他喝药,韩信急忙道:“多谢,多谢,我自己来。”说完接过药碗,几口喝干。
项羽道:“你既然身体不适,这几日便不要训练了。”
韩信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想,人说项羽仁慈,对有病士卒不仅赠药,还把自己的饮食分给他们,果然不假。
只听项羽道:“你识字吗?会写字吗?”
韩信急忙点头,道:“识字,会写。”
“写几个给我看看。”
“喏。”
内账内也有个小书案,韩信下榻,走到书案侧面,长跪坐下。侍从磨好了墨。韩信拿起笔,蘸了蘸墨,在一旁的空白竹简上写了几个字,又将竹简拿给项羽。
项羽见他的字体清秀,清秀中颇有棱角风骨,有些惊讶,能写出这种书法的人,绝非仅仅识字写字而已,道:“你是何出身?”
韩信道:“在下是韩王出了好几服的远亲。”
项羽点头道:“难怪。张良张子房,你可识得此人?”
张良是韩国贵族,家中数代相韩,已有五世。在项羽的叔父项梁还在世时,他劝说项梁立韩王后代横阳君韩成为韩王,项梁也听从了。
韩信自然也听过张良的大名,无奈自己的家族是韩王旁支,早就中途破败,也自然无缘与张良结识。他惭愧地低头道:“我只闻张子房之名,从未见过此人。”
项羽道:“既然你会写字,你以后可在我帐中负责文书、记室之事。你可愿意?”
韩信大喜,眼中神采飞扬,眼角明媚,“主公,那我以后还要训练吗?”
“这几日不用。身体好了以后,下午仍需训练武技。”项羽说完,见韩信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不禁暗暗好笑,嘴角不由微微上挑。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小天使说项羽是不是上辈子就对信信。。。一般来说,少年时发生的感情才最纯粹,也最深刻。。。
编编说,这种历史CP不能上榜,建议改成无CP。。。流泪。。。
第10章
楚营,演武场。
“主公。”见到项羽的侍卫们纷纷躬身行礼。
项羽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一名侍卫摸了摸头,暗想,“以前在这里很少见到主公,这几日他来的却是甚勤。”
对面张郎中的剑如疾风般地刺了过来,韩信手中剑往上一格,想把剑挑开,不料,这次的对手力大剑沉,竟然没有把剑格开,剑势直直地朝韩信当胸刺来。韩信惊出一身冷汗,百忙中身子往左面一扭,只盼能闪开,但剑尖依旧刺向韩信的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