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吻他之后,他一怒而去,这次如果他表白之后,他会不会又一走了之?如果是这样,即使他取得天下,却无人分享,又有何意味?
但是,如果他不表白的话,战事一了,只怕韩信就会回到临淄,继续选妃。想到此处,不禁脸色惨白,心如刀割。
这几日,韩信也发觉项羽神色不对,他时时看着自己,眼神时而热切,时而哀伤,但问他有何事,却又说无事。晚间同寝的时候,他出去盥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钟离眛一日夜间巡营,看到项羽兜头一盆冷水,当头给他自己泼下,不禁暗暗摇头,心想,“这大王是魔怔了吧。这可是寒冬腊月,如此下去,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他第二日便找到项羽,直言不讳地道:“大王,你可是喜欢齐王?就是那种喜欢......”
项羽怔了怔,苦笑道:“你看出来了?”
钟离眛摇头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吧。齐王可知晓大王的心意?”
项羽苦笑道:“他不知道。我......还没告诉他。”
钟离眛道:“大王为何不告诉他?”
“这......”项羽张了张嘴,终于艰难地道:“我怕他......生气,怕他会走......”他其实不想和别人说他的心事,但这心事憋在心里,越来越重,如大石一般,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何况,钟离眛一直是他爱重信任的将领,和韩信的关系也很好。
如果不是看到项羽的凄惨模样,钟离眛几乎要笑出声来,这还是武勇无双的西楚霸王吗?如此小心谨慎,畏首畏尾,简直如同个妇人一般。
钟离眛摇头道:“大王,你为何不说说看呢?这种事,总不能要齐王先说吧?据末将看,齐王未必对大王无意。”
“真的?”项羽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亮若星辰,充满了希冀。
钟离眛搔了搔头,道:“你们俩如此亲密,出则同游,同案而食,同榻而寝,末将想不出,除了那种关系,还有哪种关系,能做到这个......”
他还未说完,项羽已经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也罢,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他已经太久不像个男人了。
项羽在帐中找到韩信时,他正在榻上小憩,先前阅读的竹简,散落在榻上,发髻也有些乱了,一缕头发从髻中逃了出来,散在腮边。
项羽在榻前坐下,将他的那缕散发,拢在耳后,轻轻握着他的手,久久地凝视着他隽秀的容颜。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韩信眼皮下的瞳仁动了动,又动了动,便睁开了眼睛,见到项羽,他展颜一笑,道:“项羽,你来了......”
项羽没有答话,只是凝视着他,手上用力,紧紧地握住了韩信的手。他的眼神越来越炙热,胸中的岩浆仿佛喷涌而出。韩信的脸上飞起红云,又如往常一般,偏过头去。
项羽轻轻道:“韩信。”
“嗯?”韩信仿佛是用鼻子“嗯”了一声,仿佛呢喃。
项羽道:“你看着我。”
韩信慢慢转过头,凝视着他。
项羽一字一字地道:“我喜欢你。是那种喜欢......”然后,他的心便如同悬在了半空,等待着宣判。
等待韩信回答的这一刻,是如此的漫长,项羽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他全身僵硬,仿佛一具尸体。
“嗯。”韩信轻轻垂下了头。他没有挣开他的手。
项羽的感觉复苏了,仿佛一颗种子,在他胸中破土生芽,迅速抽出碧绿的枝叶,最后长成参天大树。他的心脏狂跳,血液沸腾,韩信,没有推开他。他内心深处涌出一阵狂喜,爱意再也压抑不住,如沸腾的岩浆一般,喷涌而出。
“韩信,我喜欢你。”他再次说道,然后,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吻他。
这个吻是炽热的,再也没有了以前在他梦中偷吻,怕惊醒他时的隐忍和小心翼翼,项羽厮磨着,撕咬着,探入他的口中,舌头摩擦着,翻卷着,牙齿碰撞,像只饥渴的兽。他紧紧地抱着他,搂着他,仿佛要把他融入他的体内,把他生吞入腹。
韩信被他亲得腰身发软,眼角含媚,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呻|吟。项羽的技巧虽然不好,但显然,他自己的更差,毕竟是平生第一次......
听到韩信的呻|吟,项羽更加忍不住,撕开了韩信的衣襟,露出他白皙颀长的颈,和精致的锁骨。就在此时,只听侍卫在外报道:“大王,齐王,汉王来使。”
项羽咒骂一声,掩好了韩信的衣襟,才嘶哑地道:“知道了,让他们等。”
他又捧住韩信的脸,轻轻吻了一下,才坐了起来。又把韩信扶了起来,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和自己并排而坐。韩信的腰身还有些发软,便靠在项羽身上。见伊人面如桃花,眼角含媚,项羽又满足又得意又心疼,但还是问了一句,“韩信,你喜欢我吗?”
韩信白了项羽一眼,这人,这个还要问吗?非要说出来才知道吗?真是个傻子。却听项羽又催道:“韩信?”
“嗯。”韩信轻轻道。
项羽咧嘴笑了,道:“我这不是怕,你会像我上次亲你一样,一走了之吗?”他心中无限柔情蜜意,都想跟眼前的人说,可恨的是,外面还有汉王使者。
不料,只听韩信讶异道:“你上次亲我,我一走了之?你什么时候亲过我?”
项羽也惊讶了,“你不记得了?上次就在巨鹿之战后......”
韩信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但他真的不记得项羽亲过他啊。再仔细回想,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曾做过的梦。难道,那其实不是梦?却听外面侍卫又报道:“大王,随汉使前来的,还有一位赤松子道长。”
听到赤松子的名号,项羽的面色一整,道:“有请。”他毕竟曾受赤松子之恩,而且,齐楚联军已围长安城达五个月之久,想必汉军粮草已尽,且看汉使说些什么。
当下,项羽、韩信整理衣冠,出了内账,见大帐中已经有两人在等候。韩信定睛看去,认得一人是萧何,不禁微微冷笑,后面还有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手持麈尾,想必就是那赤松子了。
项羽略过萧何,招呼道:“赤松子道长,你怎么也来了?当年一别,一直想报道长之恩,可惜一直无缘再见。”
赤松子笑道:“贫道是为了子房而来。”
项羽、韩信并排而坐,项羽道:“萧何,刘邦遣你来,有何说的?”
萧何哭丧着脸道:“项王,如今汉王病重,特遣使求和。”
项羽冷笑道:“刘邦求和?孤为何要放过他?他当年可曾放过孤了?”
萧何惨然道:“据医师所言,汉王未必还能撑多少日子,他向项王求和,不过是为子孙计......”
项羽正想说什么,却见赤松子一甩麈尾,道:“项王,当年您曾给了贫道一个许诺,您还记得吗?”
项羽沉默了。
许多年前,他刚跟叔父项梁起兵,曾在会稽偶遇赤松子。赤松子观他面相,断言他会成大名,立大功,但却有一次杀身之祸,赠他一枚护心丹,可保他一命。赤松子名满天下,据说已经飞升成仙,只不过游戏人间。项羽谢过赤松子,也许了他一个承诺。
赤松子又道:“贫道其实并无意插手这人间事,不过是放不下子房罢了。此事之后,子房也应了贫道,与我同游,不再插手这人间事了。”
项羽凝视了他片刻,慢慢道:“道长,我信你。也请你记住今日之诺。”
汉军开长安城门,向齐楚联军投降。
几日后,刘邦病逝。王太子刘盈继汉王位。
项羽将刘盈分封到蜀中,定都成都。楚国将都城从彭城迁都到长安,项羽称帝,韩信依旧为齐王,但长居长安。张良随赤松子同游,不知所踪。
刘盈、吕雉、萧何等扶着刘邦灵柩入蜀,入了成都不久,吕雉以戚夫人“大不敬”罪名,断其手脚,挖掉其眼珠,将她做成“人彘”。
长安,长乐宫。
几番交缠,榻上早是一片狼藉,殿内弥漫着石楠花的淡淡腥气。韩信眼角含媚,对项羽呢喃道:“项羽,说起来,我还没谢谢你呢,谢谢你,给了我护心丹......”让我能实现我的梦想......
项羽吻着他,含糊地道:“当时我还以为你生气走了,早知道,我就去追你了,也不会有后来这许多事。这事怪我。”
他握着他的手,十指交扣,道:“幸好,老天垂怜......”老天垂怜,护心丹让你得以重生,让我们得以回到前世,有了重来、解开误会的机会。
韩信道:“对了,虎符我还没还给你?”
项羽吻了他一下,道:“虎符你拿着最好......”
韩信嫣然道:“还有,我还是有点担心汉国......”
项羽道:“放心,此次只是把蜀地封给刘盈,汉中可没有给他。”
韩信笑道:“也是。蜀中可是绝地,汉国这次想东出,不可能了。”(注)
项羽皱眉道:“说他们做什么,没的扫兴。”他又亲了上去,堵住了韩信的唇,吻得他腰身发软,两人紧紧抱着,交缠在一起,长发也彼此缠绕,一丝丝,一缕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