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仰倒在床上,翻了个身,“我要休息一下,等无限城露出地面时再叫我吧。”
说完,他安静不动,像是真的沉入了梦乡。
魇梦傻了眼。
在进入无限城之后,他串了很多房间,都没能找到一个鬼杀队的人类。
好在他运气不错,遇见上弦零。但就在他期待着对方能带他出去寻找猎物时,对方却躺下说‘我要休息’……
实在是……难以捉摸啊。
魇梦轻笑几声,坐到床尾的位置,安静地思索起来。
他相信上弦零一定不会说没用的话,仔细想想刚才的话里有什么信息……
“无限城露出地面时”。
魇梦眸色一沉,找到了话中的玄机。
鸣女将无限城设作陷阱,引鬼杀队入内,就是想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无限城沉入深渊般的地下,为的是十二鬼月即使到白天也能安全作战。
上弦零的意思是——无限城在天亮之际就能浮出地面么?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这样,他就更不能无动于衷了。
魇梦起身,打算离开的同时为三日月盖了盖被子。
突然,门被打开了。
“恶鬼!投降吧!”
一道呐喊声响起,一抹金红交织的影子出现在门口。
魇梦抬起头来,眼眸缠绵如水,“哎呀,居然有人自己送上门了吗?”
炼狱杏寿郎刚拔出腰间的刀,余光便瞥见床上被笼罩着的熟悉的发色。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沉了一块,“是三日月先生……你做了什么?”
在炼狱杏寿郎的视角下,三日月完全是中了恶鬼的血鬼术,被其当人质挟持起来了。
“我没做什么呀?”魇梦无辜地说,“他自己亲口说,想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当然不能打扰了。”
“是吗,”炼狱杏寿郎的日轮刀顷刻间变得金红,“既然你满口谎言,我也没必要跟你谈论这些了!”
魇梦躲闪过第一招,迷惑地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谎了。
炼狱杏寿郎的招式极快,根本不给敌人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魇梦愕然发现,他竟然连施展昏睡之术的时间都没有!
战斗落幕时,距天亮还剩两小时三十四分钟。
身为九柱之一,炼狱杏寿郎无愧于这个名号,即使身旁没有帮手,也轻易地将下弦之壹斩于刀下。
“三日月先生,醒醒……”
实际上,三日月早在炼狱杏寿郎进门时就醒了,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此刻,他缓缓睁开双眼,不禁露出笑意,“杏寿郎,看样子你大干了一场呢。”
额头沾满湿汗的青年睁着鹰隼般的眼睛,笑容坚定而柔和,“啊,杀死了一只不算强的鬼,不辱九柱之名和主公大人的嘱托。”
随即,他表露出自己的担忧:“三日月先生,您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那只恶鬼对您施下的血鬼术有没有解除?”
“哈哈哈,完全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耳朵有些乱哄哄的,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三日月笑着说,不久后,与炼狱杏寿郎一同走出了房间。
此时,距离天亮还剩两小时十九分钟。
……
下弦之壹死后,提醒的人换成了狐之助。
一阵地动山摇过后,无限城在沉沉夜色中来到地表。炼狱杏寿郎在叮嘱他不要勉强后,便跑出去帮忙了。
只要撑到天亮,把鬼舞辻无惨驱赶到阳光之中,鬼杀队的赢面不言而喻。
但是……还有足足一个半小时。
三日月看着屏幕,指尖沿着数字轻轻画了个圈。
这个时候,地面上已经乱成一团。
被逼出完全形态的鬼舞辻无惨背后生出九根管鞭,挥舞起来没有死角,还附带着足以致命的毒素。
被伤到的普通队员,全部瘫软地倒在废墟中,九死一生。
炭治郎同样被打中,狰狞的伤痕混合着浑浊的鬼血,二分之一的右脸被破坏殆尽。
他昏睡着,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有关那位叫“继国缘一”的剑士、灶门家的祖先,还有……鬼???
炭治郎深知自己在梦里,但看到那群鬼里有个很像不久前被他和义勇前辈杀死的鬼的时,还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为什么……这些上弦鬼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不过,上弦之叁的外貌和味道完全变成人类了……这是怎么回事?
炭治郎下意识屏住呼吸,视线在这些鬼的面孔上一一扫过,心底莫名念出了他们的名字。
黑死牟、童磨、猗窝座、半天狗、玉壶、堕姬……还有那个曾经在无限列车上伪装成列车员的下弦,魇梦。
“哎呀,大家都被杀死了呀,真是没想到呢——猗窝座阁下,我可是死的比你晚哟~论实力你是赶不上我的啦~”白橡发色的鬼敲打着手里的扇子,手中还夹着一枚蝴蝶发卡。
是蝴蝶忍小姐的……!炭治郎眉头一紧。
“别叫我这个名字。”很像猗窝座的人类板着脸道。
“好吧好吧,那就——狛治阁下?”
“我的意思是,不想听见你叫我任何一个名字。”青年蓝色的眸里隐藏着不耐烦,拳头也紧紧握了起来。
他猛地一挥手,童磨的身影像虚影一样被打破,然后瞬间还原。
“不要这么冲动嘛,狛治阁下,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呀?连死后都要针对我……”童磨流出鳄鱼的眼泪,“听见你死去的消息时,我可是痛哭了一阵呢。”
狛治冷着脸,不再说话。
“黑死牟阁下,你竟然也会死啊。”童磨转移了目标,“看来,无惨大人的计划真是有够烂呢。”
长有六只眼睛的上弦鬼面无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环绕着的悲愤气息,“以阶级秩序为主。”
“这么说……我们当初的确应该听三日月大人的……”半天狗颤颤巍巍地说,枯瘦的手指合在一起,“合作的话,也许会更好。”
炭治郎血液顷刻凝结,仿佛有一个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们在说谁?谁的名字?他绝对是听错了!
“三日月大人……那主意确实不错。”即便是遭受诸多压迫的玉壶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没有手脚,他已经开始捶胸顿足了,“后悔啊!”
“什么?三日月大人居然还给你们出谋划策!?”模样艳丽的女孩怒道,“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梅,上弦零是在我们死后才说出计策的……”妓夫太郎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女孩一愣,瘪了瘪嘴,“好吧。”
上弦零……上弦零!
炭治郎后退几步,腿脚已然酸软。
他还记得,当初在吉原杀死上弦陆时,对方临死前说的话。
——“还有上弦零大人……你们别想从他的刀下逃走……”
怎么会这样!!!
炭治郎眼眶酸涩,满腔酸楚无处发泄。
他所信任的、他一遍一遍否认的直接,到头来却成了被欺骗的屏障!
“炭治郎恢复意识了!他、他怎么哭了?”村田急救一通,在看到少年眼角划过的泪水后不禁呆了几秒。
“你痛你也哭!”愈史郎白了他一眼,继续给炭治郎做急救。
当香奈乎因为过于沉重的气息控制不了双腿,炭治郎挡在她的身前,对鬼舞辻无惨发出最后的宣言。
“让这一切结束吧……”
少年面无表情,眼里却流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他实在不能明白,三日月先生甚至点拨他许多次有关“日之呼吸”的事情,也在战前指导他良多,对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念头接近鬼杀队
、接近他的呢?
这样想一想,疑点早已有迹可循了。从熟悉的气味开始,从和善逸爷爷的约定开始,从伊之助的直接开始,从“三日月”这个所谓代代相传的名字开始,从精湛的剑术开始……
因为太多了,他甚至不能全部例举出来,只能质问自己一声:为什么一直没有发觉?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
惨烈的混战过后,鬼舞辻无惨咧开嘴角,发出狂妄而放肆的笑声。
“你们想拖到太阳升起,想杀了我,我都知道。但你们怎么就不知道我没有底牌呢?”
众柱互相对望,从各自的眼底看到了紧张。
“你们该不会觉得,只要保护好祢豆子,我就找不到不怕阳光的办法了吧?”鬼舞辻无惨挑眉,“我的上弦里,也有一个不怕阳光的存在。”
“比祢豆子更早,也更强!”
众柱心头一紧,甘露寺不管不顾地喊道:“谁会信啊!”
只有炭治郎握刀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知道,鬼舞辻无惨说的句句属实。
三日月先生……
“来了!大家小心!”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连忙拔刀相对,提起一万分的精神。而炭治郎抬头遥望,刀尖沉重得指向地面。
浓郁的夜色里,有一人影缓缓走来。
在看到来人的面容时,所有人骤然睁大眼睛,全都不能呼吸。
那双向来盛着月华的眼眸中多了一些银色的痕迹,此刻看来刺目无比。一身华美狩衣披上甲胄,也披上了凛然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