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一郎,已经没多少天了……”
面对庭院, 老人背着双手,如鹰隼一般的目光透着不多不少的沧桑。
本来还不太清楚被叫来原因的两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会意。
真田看了身旁的付丧神一眼,这么久的相伴已经习以为常,让他都快忘记对方其实不该属于这里。
想了想, 他替自己的祖父开口道:“冒昧地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三日月斟酌半天,道:“我也想尽快回去, 但是……”
只听到“但是”一词,真田爷爷便知道三日月的回答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 深色的眸子闪烁着晦涩的光,“唉……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强迫三日月大人啊。”
三日月笑而不语。
虽然很抱歉为难真田的祖父,可相对来说,不除掉时间溯行军气息的后果远比“三日月宗近失踪”更严重。
他的任务很明确,要在清除时间溯行军遗留后才能回去, 然而除了上次跟学校合宿那次有过细微的发现外,审神者交托的任务还没什么进展。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三日月忽然想起了上次在名为“赤司”的少年身上发现的时空波动。
目前为止, 他只能确定在真田这个世界必定会有时间溯行军影响,但其他位面只能暂时观望——偶尔的时空波动对于每一个位面来说都是正常的,但要想看它对位面带来的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 还得耐心等候。
安静持续了片刻,真田爷爷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须,半阖着眼道:“既然这样,老头子我只能用个特殊办法了。”
三日月注视着面前的老者,对方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想像中的为难与不安,反而有些乐呵呵的。
很难想到是什么办法……他有些好奇。
“三日月大人不必再在意这件事,您随意就好。”真田爷爷哈哈一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要玩得尽兴才是啊。”
真田与三日月面面相觑,他同样不明白自己祖父前后反转为何如此之大,但好在这件事解决了。
能让祖父亲口说出“不必在意”,是真的有可行的办法了吧。
两人被真田爷爷以打重要电话为由催离书房,很快,里面传来模糊不清的通话声。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一同离去。
走在长廊时,真田犹豫了片刻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请尽管告诉我。”
三日月莞尔,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真到了那时候的话,我会的。”
通过刚刚的交流,他明白真田的祖父是在探询自己的态度,只是为何反像确定什么一样下定决心,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个位面没有奇异的力量,又是老人着手处理,想必会有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吧?
他宽慰地想。
不久后,真田爷爷出门的消息传来,据说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直到入夜,三日月才听见老人回来的脚步声。
彼时的真田正在预习功课,作为一个作息与老年人接近的中学生,他没有看夜间新闻的习惯,三日月也一样。
于是,他们自然不知道,此时的外界已然被一个劲爆的假消息搅得天翻地覆……
……
三日月对真田爷爷所说的方法,是在次日上午知晓的。
昨夜下了雨,池塘的积水快要把浮萍托上岸,三日月独自走出房间后,就这么对着一片莹绿色出神。
由于周一学校有晨会,真田提前出门,他便没有跟着,抽了这一天休息。
真田家是世家大族,家规严格,氛围清冷——尤其是工作日。忙碌了这么久,三日月十分乐得享受片刻清净。然而这种清净没有维持多久,水烧开的功夫,他便听见前厅传来了嘈杂的对话声。
有客人吗……?
说话声愈发近了,三日月转头望去,长廊另一头出现了一群人。从服装上看,有警察,也有其他穿着正装的不知名人士。
在这群人的中心,真田爷爷正一脸忧愁地说着什么。
就在三日月打算观望一阵时,真田爷爷冷不丁一回头,发现了走出房间的付丧神。
他连忙咳嗽几声,趁所有人没注意到三日月时,把手背到腰侧,轻微地摆动几下,示意回避。
但,还是有个人注意到了真田爷爷的手势。
工藤新一。
黑发蓝眸的少年眉头一紧,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昨天下午,国宝太刀三日月宗近丢失的消息传到警局上下各层,包括公家或私家的侦探。可以看出,上面已经不择手段了,连毛利小五郎这种水平的侦探也一并收到了邀请函。
——毛利小五郎,是他女朋友毛利兰的父亲。
昨天他去找人时,在对方的侦探所茶几上发现了这封邀请函。
信件很厚,几乎所有相关信息都打印在上面,还有重要部门的盖章。可以说,上面对这起案件非常重视。
三日月宗近……那可是国宝啊。
但他不认为怪盗基德会对一振刀有兴趣。在历来的案件里,他观察到对方一直偏好盗窃“宝石”,似乎是有什么目的。
一振刀上会嵌有什么宝石吗?何况,神不知鬼不觉拿走东西,向来不是怪盗基德的习惯。
眼下疑点很多,可确实有几名警官前往现场调查过。太刀消失了,也没有发现任何被偷盗的痕迹。
根据现场照片来看,就像凭空蒸发一样……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如入无人之境般拿走一把长约八十厘米的刀呢?
线索先不说,他们需要先在上报者真田弦右卫门这里做好完备的记录。据悉,这名老者是从警视厅退休的前辈,曾经也是厅里说一不二的一把手。
所以……做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很像给人通风报信啊。
工藤新一目露精光,心中对真田爷爷已然画上需要重点注意的标识。
他抬头寻找,在长廊另一头看到一名深蓝发色的青年,对方身姿优雅,背影挺拔,行走起来有一种犹如古画中走出的翩然感。
如果按第一直觉判断罪犯,他一定不会进入自己怀疑的范围。
……似乎有些眼熟?
没等细想,工藤新一便看到对方迈开步子要走,立即警觉地大喊:“那边的人,请等一下!”腿也立刻动作起来。
三日月停步转身时,便看到脸熟的黑发少年满面严肃地跑到了跟前。
“你……”
两人同时怔住,对这种巧合感到不可思议。
第一次第二次就算了,这一次怎么又??
工藤新一对三日月印象极深,不说先前烤肉店里存在感极高、还差点被目暮警官错认成真正的嫌疑犯,就连案发现场的人们也频频注视,将氛围的紧张感消去大半。总之,是个走在哪里都引人注目的人。
他记得对方是叫……
“三条先生,又见面了。”
三日月轻轻点头,笑着道:“你好。”
上次见面,他们是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赛后观众席一人死亡,也是这名少年在旁边取证。当时下毒人并未跑远,轻易就被抓到了。
可就算事情经过得再简单,也是一个人生命的消逝。
他对迹部那句“怎么又是你”产生了真实的感受。
等等,又?
三日月冷不丁反应过来,似乎每一次见到对方,都是在有人死亡的情况下。
他看向工藤新一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今天,不会又……
……
“你好,我是警视厅搜查二课警部中森银三,”留着一字胡的魁梧男人掏出自己的警官证,语气严肃。
他身旁穿着褐黄色大衣的警官则笑了笑,“啊,你应该认识我……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目暮。”
偌大的和室里,三日月与两名警察面对面坐着,真田爷爷则在一旁喝茶。
“听说,你是三个月前才回到家里住的?”中森警官目露凶光,语气十分严厉。
目暮警官低咳一声提醒,这个中森记录的时候经常引起对话者畏惧,知道他是在压迫被访人吐露真相,可万一起到反效果就不好了。
“是的。”三日月完全没有一丝紧张或是惧怕,从容而坦然地笑道。
中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回来?”
“唔……”三日月面露犹豫,转头看了一眼真田爷爷。
真田爷爷忽而想起自己还没告诉三日月给他弄了个什么身份,暗道失策,于是赶忙拿起桌上了茶具,给三人斟上了茶水。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真田前辈!唉……麻烦您了。”目暮受宠若惊,起身双手接过茶杯。
中森也连连道谢。
目暮叹了口气,似乎领会到了真田爷爷的意思,戳了戳中森,“我知道三条先生的身份,但他们不方便说,就别强迫了吧。”
“怎么可能!?”中森性格向来执拗,甚至执拗到有些憨憨的地步,他一拍大腿,“不方便说的才应该说,不然我们来干什么的?”
他眉毛一挑,“说吧。”
面对曾经的前辈,目暮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只好低头贴近中森的耳朵,“三条先生是真田前辈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