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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宫殇红颜 (张晓晨)


  宫女不在,想来过除夕去了,朝儿乖巧地走到端若华身边,喊道,“皇祖母,朝儿给您请安了”,
  “嗯”,端若华抬袖遮了下眼,方转身来,眼睛微红,“皇祖母想青姨了么?”,顾青笙怕朝儿把她喊老了,总是让唤她姨,可端若华的辈分又在那里,每回朝儿这么喊,顾青笙就总是不满的抱怨,端若华抚着朝儿的头,想起那人,嘴角微扬,随即又是苦涩。
  “皇上驾到……”,观外传来通传,宫女吓的慌忙迎去,本想家宴后,皇帝会在后宫歇息,却不料摆驾来了华宫观,
  端若华尚没起身,皇帝已走了进来,斥退了所有人,躬身说道,“儿臣陪母后过除夕了,母后可有用膳?儿臣带了些来”,说毕,让人备上了膳食,
  “坐吧”,端若华淡淡道,“胃口欠佳,随意用了些”,“母后消瘦了”,皇帝说道,端若华不再言语,皇帝便盛了两盏酒,推了一盏到端若华前,两人无言对饮。
  往来杯盏间,“皇上龙体初复,少饮些”,端若华说道,皇帝颔首,只坐在案旁,替端若华斟酒。
  朝儿坐在旁边,故意侧身,背对着皇帝,可圆溜溜的眼珠子,总忍不住往皇帝看去,端若华看她眼,说道,“朝儿,莫再与你父皇置气了”,
  “朝儿没有”,朝儿硬着脖子说道,“朝儿,你母妃的事,朕的确有愧疚,朕是挂念梅妃的”,皇帝席间已饮了不少,喷出酒气,脸上的红染到了眼眶,
  “朝儿失去母妃,如今,连父皇都没了”,朝儿红了眼,气鼓鼓地说道,“胡说,你父皇不是在么?”,端若华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看了眼皇帝,
  “朝儿,你心里恨着朕?”,皇帝开口道,神情凄楚,看着朝儿跟梅妃相似的脸,就钻心的痛起来,
  “朝儿连母妃最后一面,都……朝儿想母妃的时候,父皇在抱着三皇子,朝儿,朝儿当然恨”,朝儿愤然的站起身,气鼓鼓地瞪着皇帝,说道,“父皇除了母妃,还有凝妃、玉妃,还有后宫三千,父皇除了朝儿,还有二弟、三弟……,可朝儿,什么都没有了!!”,
  “朝儿!你放肆!”,皇帝沉声斥道,刚想起身拉住向外走的朝儿,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虚汗淋漓地倒在地上,
  “来人!!召太医!!”,端若华一惊,高喊道,李承前匆忙进来,“带皇帝去承德殿,召太医来,本宫不便现在人前”。
  皇帝与朝儿这回闹的不欢而散后,甚至都传出了昭宁公主把皇帝气到心悸发作,而后皇帝郁郁寡欢,忧思倦怠,有时,连家宴都让朝儿不必来了。
  曾经最受皇帝宠爱的昭宁公主,放在掌心呵护的第一个孩子,彻底失宠了。


第4章 女官
  两年后,皇帝颁布的一道圣旨,震惊了朝廷内外,更是打破周朝百余年的先例,其间历经的规劝阻拦且不提,甚至有老臣以死谏言,皇帝依旧心意决然。
  圣旨颁布,民间兴建女学,广召学子,开女子科考,开科进士,朝中设女官,以禀圣听。
  这些历法本是当年先太后提出的,却不知在数年后,由皇帝颁布圣旨。
  当年先太后的才学闻名天下,为大周女子所景仰,闺中女子虽学诗词歌赋,不过是怡情养性,如今,治学、科考,入朝为官,对于官家或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对于心怀大周的女子,皆予以一展抱负之地。
  却说这年的寒冬,冷峭凛冽,皇宫噩耗传来,贤太妃重病在卧,不过半月,就薨了。
  先皇崩后,留在后宫的妃子们,就如那缺乏浇灌的花朵,日渐枯槁,而贤太妃本是清心寡欲之人,吃斋念佛,不声不响地就去了,彼时,皇帝正是旧患复发,卧病不起,摆了手,让李承前安置去了,而这一摆手,则忘记了贤太妃宫里的朝儿。
  “咦!昭宁!”,三皇子周越年有七岁,胖乎乎的穿着皇子锦袍,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耀武扬威地看着坐在凉亭里的人儿。
  碧水白桥间,八角凉亭里,纤细幼小的身影,手执书卷,梳着双环望仙髻,丁香色宝相薄罗宫裙,初初发育的身子已有风流迷人的味道,因被打扰而恼的星眸微怒,粉靥晕薄嗔,娇声斥道,“不知哪里来的扰人狗叫声”,
  周越先是看的直发愣,随即气的暴跳起来,举着手指骂道,“昭宁!好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曾经的朝儿,昭宁公主周池羽,扔下书卷,俯视着周越,她比周越年长一岁,身子拔的高些,口气不善地笑道,“爱哭鬼,前两日那只癞蛤蟆你可喜欢?听说都吓的尿裤子了”,
  周越气急了,涨红着脸,指着她骂道,“果然是你干的!我饶不了你!”,说毕就指挥着身后的小太监,“给本王拿下她!”,
  两个年幼的小太监,有些忌惮,杵在原地不敢动,周越更为气恼,斥道,“大胆刁奴,本王非砍了你的头!”,
  小太监一听,吓的小脸发白,上前把池羽摁到地上去,分别拽着她的两条细胳膊,往后掰着,因着紧张、害怕,也拿捏不准力度。
  两条细胳膊钻心的疼,池羽咬着唇,一言不发,做工精致却洗的发白的宫裙,揉作一团,沾了地上的泥土,让池羽冷了脸,这套可是她最喜欢的宫裙,唯一一件没有洗破洞的。
  “瞧瞧这寒碜样,丢人!”,周越得意地走到池羽眼前,袍袖一挥,笑道,“看看,这可是我母妃新做的锦袍,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你没有吧?”,
  周池羽冷笑道,“人择衣,衣何尝不择人,再好的衣裳穿在泼皮无赖身上,也不过是件遮羞物罢了”,
  “让你胡说!”,周越气的伸手抓乱了她的发髻,挥了挥手,啪的一巴掌落在她脸上,“让你顶嘴!”,周越旋身飞踢,一脚踹在池羽的前襟,欢呼道,“飞龙摆尾,这可是父皇教的,如何?父皇可没教过你吧!”,
  池羽咬唇不语,漆黑的眸子染了水雾,眨了眨眼,恢复了澄澈,只是淡然说道,“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招数,没点新鲜的”,
  周越看着她不叫不喊的样子,觉得欺负着的没意思,摸了摸下巴,从雨后泥泞的花坛里,抓起泥来,要朝她脸上糊去,
  周池羽浑身一颤,拼命想要躲开来,反惹的周越开怀大笑,“怕了吧?喊声好哥哥,我就放了你”,
  池羽看着污脏暗黄的泥沾上裙摆,把那薄花都染污了,点点泥渍沾到秀美小巧的下巴上,睁着眼,死命地瞪着周越。
  周越拍了拍手,接过太监递来的帕子拭手,鼓了鼓嘴,说道,“把她扔到花坛里去”,
  素来喜洁的池羽,蜷着手,却不求饶,倔强地咬着唇,浑身脏兮兮的,那双眸子却愈发清亮动人,“越儿”,薛贵妃的声音传来,周越转了眼珠子,示意小太监把池羽放开,就要拔腿开溜,
  周池羽冲过去,一下把周越摁进花坛里,泥水翻涌,埋了进去。
  周越泥人儿样的爬出来,扁了扁嘴,大哭起来,池羽站在一旁,环手浅笑,
  “越儿!”,薛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头戴凤钗东珠,绛紫色云水纹的苏绣锦袍,衬得明艳动人,眼尾上挑,艳丽的脸上闪过厉色。
  “母妃,昭宁,她推儿臣到花坛里,欺负儿臣”,周越扁着嘴,包着眼泪,委屈地告状,薛贵妃冷冷地看着池羽,开口道,“昭宁公主没有母妃管教,越儿何必与她多见识,日后避开便是!”,
  周池羽闻言,浑身微震,抿着唇,狠狠瞪了眼周越,薛贵妃轻蔑地看了眼池羽,说道,“昭宁公主心性粗野,本宫身为贵妃,倒是应管教管教。李嬷嬷,带昭宁公主回宫,跪上一夜,静心思过,若是公主有不当举止,便好生训导罢”,
  周池羽握着小拳头,心里愤然,照以往的教训,她若反驳,必招来薛贵妃更重的责罚,谁叫眼前的人是目前最得恩宠的贵妃和三皇子,而昭宁公主不过是个备受冷落的公主,宫里的人趋炎附势惯了,老嬷嬷拉着池羽往宫里走去。
  跪了一夜的池羽,冷饿交加,身上都是难以忍受的脏污泥渍,想起娘亲昔日的疼爱,倾心呵护,眼里的泪珠子不断地往下掉着,
  “母妃去时,为何不带上朝儿?独留朝儿在世间受苦”,池羽呢喃一句,抬袖抹眼泪,就这么哭了大半宿。
  见李嬷嬷已经离开了,周池羽才站起身,脚一麻,跌坐在地,使劲用手揉了膝盖好一会,勉强站起来。
  可她并无半点睡意,回屋拿了陶罐,打着灯笼,去到池边,拨了两只癞蛤蟆进去,拧上盖子,把陶罐塞到怀里,往永凝宫走去。
  静悄悄的,离天光尚有一个时辰,夜色笼罩着永凝宫,池羽猫着腰,躲开了守夜的宫女,走到离周越不远的林子里。
  寒冬冷冽,衣衫都湿透了,遍是泥浆,周池羽躲在林子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她知道天微光时,守着周越的宫女会提前备早膳,那时,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不知道睡的正香的周越,被脸上两只癞蛤蟆叫醒,是个什么光景,周池羽嘴角翘起,朝着手呵气,连寒意都不觉得了,只是安静地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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