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所有人。
被骗了!
该死。
怎么可以……
绝对不行……
必须要……
没错。
绝对要揭发。
这个阴谋。
…………
…………
…………
在阴暗潮湿的洞穴中,一个满身伤痕的男人咬紧牙关,用断了一截的短刀挑出了伤口中的碎石。
与此同时。
歌仙兼定紧盯着背对着他的黑发少年。
审神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这不是他所能干涉的事。
但是。
没错。
但是。
不管他想要做什么……
紫发打刀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那虚假的尊敬和温和终于被扯碎,暴露出真实的内里。
“您是在好奇吗?”
歌仙兼定缓缓问道。
鲁鲁修姿态悠然地转身,看到歌仙兼定冰冷的表情,轻笑了一声,那微微上扬的声调里包含了嘲笑的意味。
“怎么?难道触碰到你的逆鳞了?你出生的本丸不会……”
“Zero大人,您是在对造成他人苦难的事而感到好奇吗?”
鲁鲁修脸上的笑容浅浅褪去,但还终究是保留了一丝残影,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嘲讽还是怜悯。
“既然经受苦难的人自己不作为的话,也不可能强求他人对此发表什么温柔的意见吧?”
歌仙兼定露出了被刺痛般的狼狈神情,“什么意思?”
“一见到你们我就觉得很奇怪了,”鲁鲁修毫不退缩地迎着歌仙兼定的视线,“好歹也是神明的一种,却连自己的尊严以及生命都无法保护好,这样的存在也能战斗吗?原本以为是时之政府导致的,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鲁鲁修目光沉静而一无所有,“忘掉过去开始新生活这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你们是不是弄错对象了?错的是行为不当的审神者吗?或者说错的仅仅是审神者吗?无论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看样子你们都在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一点。”
黑发紫眸的少年语气平静,“这样会比较好继续活下去吗?歌仙兼定。”
话音刚落,在那余音尚未消散的时间里,粗糙的摩擦声反而显得格外尖锐。
鲁鲁修的视线落到歌仙兼定腰侧,出鞘的刀身反着银光。
抬眼,“你的觉悟就只有这样而已吗?如果直接斩过来的话我还会称赞你有血性,但现在这样不干不脆的只能让自己和他人耻笑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
“你希望我,这个实质上掌控了你生死的人把你当做什么来看待。这就是我想说的。”
歌仙兼定:“……”
鲁鲁修上前一步,略微垂眼。
少年俊秀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之间的确没有互相信任的土壤,更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因为我所以你才得以存在,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在这样的事实下,歌仙兼定,至少你应该明白一点,即你希望我把你当作什么。”
“是单纯的武器还是一个具有独立思维能力的存在。”
“如果是前者,那么你根本没有愤怒的资格。如果是后者,那么你的愤怒也不该如此微小。”
“现在。”
“回答我。”
“你是希望我为自己的言行道歉,还是会屈膝告罪刚才你妄图犯上。”
歌仙兼定狠狠扭过头,咬着牙不说话。
好吧,估计不是Geass的作用了。
验证了猜测的鲁鲁修完全不觉得轻松,事实上如果是Geass的话反而更好,否则就意味着他与之为敌的是一个科技发展到几乎玄幻的势力。
“歌仙,”鲁鲁修的神情缓和了下来,这明显的反差让被少年的话语逼到绝境的打刀下意识一颤,手上卸了力道,刀又回到刀鞘中。他避着少年的视线,垂眸不语,“当我的认知出现偏差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但最后我发现真正的关键点不在其他地方,就在自己眼前。”
“你们是具有独立意志的存在。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你们却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
“保护历史,保护的是人类的历史,而你们作为与人类息息相关的一员,也存在于人类的历史中,所以你们也会挥刀来与企图破坏历史的敌人战斗。这是值得尊敬的。”
“你们应该被尊重,这是你们应得的。审神者之所以提供灵力,是因为他们需要你们,这不是一种恩赐,而是再单纯不过的利益交换。”
“没有人有资格因为这一点把你们当作私有的器具。”
“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这算什么?
歌仙兼定抬眼直视着鲁鲁修。
“您的意思是认为我们应该反抗吗?”
鲁鲁修反问:“难道你觉得自己没资格反抗吗?”
歌仙兼定张了张嘴,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有戏。
鲁鲁修追击道:“没有尊严的话赢得就可以了,没有自由的话战斗就可以了,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吗?还是说你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愚昧的奴隶,连斩断锁链的资格都没有?”
这算什么?
“虽然不清楚您为什么会成为审神者,但是您应该明白这些话不是您的身份可以说的吧?为什么要挑动我怨恨时之政府?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吗?”
鲁鲁修笑了一声,“不管初衷如何,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我的目的是什么,刀剑付丧神确实没有得到应有的权利,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作为刀剑付丧神的你应该感到愤怒,这也是顺理成章 的事。”
“……您刚才说我们之间没有互相信任的必要。”
“没错。所以呢?”
“我们没有被您信任的资格吗?”
“你知道可以互相信任的被称作什么吗?”
“什么?”
“同伴。”
“同伴?”
“同伴。”
“原来如此。”
“没错。你们和我既不是同类,更不是同伴。如此,互相信任也是不可能的。但是……”
歌仙兼定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鲁鲁修等停顿的时间久了一点才继续道:“当作看不顺眼好了,我对你们的行为方式感到不认同,所以忍不住说了出来。仅此而已。”
但是,只要目的变得一致就可以了。
到时候即使不信任彼此,也可以为了同一目标并肩作战。
无论是谁,听到鲁鲁修说的话大概都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歌仙兼定也不例外。
可是鲁鲁修的话恰好说中了他竭力隐藏的那个念头。
并不是运气不好,脑子不笨的人都能看出来。
如果不是时之政府的不作为的话……
“审神者大人~”
迈着小短腿的狐之助停在锻造室门口,稚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雀跃,“您开始锻造刀装了呀?结果怎么样?金色的刀装多吗?”
鲁鲁修脸上早已挂起温和的微笑,闻言耸了耸肩,“还可以吧,百分之六十左右。”
“那就好那就好,您锻刀了吗?接下来我们去找刀匠锻刀试试您的手气吧。”
“哈哈,先不急吧,刚才第一次尝试这个机器,觉得很新奇就多玩了一会儿,现在资源已经不多了,要留着以防出阵的士兵……刀剑受伤呢。”
“这样啊……那我来辅导您安排刀剑付丧神出阵吧。”
“好的。”
鲁鲁修绕过状若雕塑的歌仙兼定,笑着和狐之助一起到天守阁二楼安排出阵队伍。
寂静的锻造室中,歌仙兼定紧握双拳。
药研藤四郎从屋外隐蔽处无声走近,他形如紫琉璃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犹豫,仅仅是旁听的他都觉得刺耳无比,遑论直面审神者的歌仙兼定了。
有一种仅仅靠近就会被那无形的刀锋斩碎的错觉。
药研藤四郎抿了抿唇,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轻声喊了一声。
“歌仙殿。”
他们并不是一个本丸出身的。
虽然现在站在同一战线,也不过是因为目的一致。
不过都是同病相怜的存在,也犯不上为这些细枝末节矫情。
可是……
“我的本丸里只剩下我还活着。”
歌仙兼定道。
药研藤四郎猛地一震。
“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跑了,只剩我还在这里。”
“跑、跑了?”
“山伏国广带着几振伤势不重灵力足够的刀剑付丧神在时之政府的人来之前逃走了。如果这是我们的命运的话,就让他接受这个命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来磨砺自身。他是这么说的。”
药研藤四郎觉得嘴巴干得冒烟,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嘶哑,“可是……没有灵力供应的话……”
“啊,现在他们估计也差不多了吧,在某处战场上。”
药研藤四郎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只能沉默。
“我之所以没有跟着山伏国广一起离开,是想要确认我们的确只是运气不好。仿佛只要证明了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死去的人没有枉死。”
“我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