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不过是别人的事,听听也勾不起多少的记忆和感情,姜凝醉只是漠然地笑了笑,有些倦怠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想歇着了。”
“是,那奴婢这就替您去打水来梳洗一下。”
青芙领旨退下,偌大的宫殿便越发的显得冰冷安静了。姜凝醉一边往宫殿深处走去,一边抬头环顾着宫殿的四周,床榻是用上好的檀木雕花制作而成,散着淡淡的香气,床幔所用布料上乘,丝线镶成繁复典雅的图案。
门扉被人推开的时候,姜凝醉正站在内阁处的烫金流苏珠帘前,她偏头越过身前的屏风望过去,依稀瞧见地上有影子站定在门前,却并没有急着走进来。
“是谁?”
姜凝醉警惕地问了声,可惜门边的人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依着她这声疑问,慢慢地朝着内阁的方向走了过来。
“听说你醒了?”
响至姜凝醉耳畔的,是异常动听而妩媚的声音。姜凝醉从没有听过这样别致的音色,明明是清冷的嗓音,凉薄的甚至有些过分,可是这其中便又带了浓浓的慵懒气息,婉转而妩媚。
姜凝醉循着声音抬起头来,发现说话的女人已经站到了珠帘外,与自己单单隔了不消一米的距离。身前的金色珠帘犹如流苏坠地,灿灿的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有双眉间的花钿仿似梅花绽落额间,红得像是一团火焰。
“嗯?”似是没有想到姜凝醉的眼神如此的警惕和冰冷,珠帘后的人先是微微一诧,随后她极浅极媚的笑起来,伸手慢慢地拨开眼前的流苏帘子,朝着姜凝醉走过来。“你这样望着我,可真叫人伤心。”
窗外饶是有三千桃花怒放,也敌不过此刻落入姜凝醉眼里的这一张脸庞。她生得一双极美的凤眸,翩长的睫毛像是一对展翅待飞的蝶翼,凝望她的目光妖娆而慵懒,眉间的花钿落在雪白的肌肤上,犹如是一朵绽放雪间的梅花,她的唇抹了艳丽的嫣红,却丝毫不落俗,美得夺人心魄。
发觉姜凝醉正默默地看着她,她淡淡地笑起来,原本慵懒的面容也因为这一抹笑而妖艳明媚起来。她微眯的凤眸里透露出浑然天成的慵懒媚态,可惜笑容虽是美丽,但是她的眉眼里依旧是淡薄的,似是凉到了骨子里。
明明记忆里从未曾有过与眼前这个人相关的片段,但是姜凝醉却隐隐地可以感觉得到,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威严感和危险感。或许是从她的那张含着冷酷的脸庞上,或许是从她那双从未真正笑过的凤眸里,又或许是从她慢慢朝着自己走近的身影里所带的那一股压迫感。
“凝醉,我在问你话呢。”
似乎是不耐姜凝醉的闷声不答,眼前的人又轻轻地出口提醒了她一声,只是这一声里,姜凝醉不止听出了那声音里透出的性感慵懒,还有微不可觉的愠怒和冰凉。
眼前的人已经随着说话的空当直接来到了姜凝醉的身旁,顺带连同着那人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一同袭上了姜凝醉的心尖,她本能的避着那令人窒息的紧迫和压抑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完全抵在了身后的雕花红木书架上,退无可退。
“放肆!”姜凝醉的眼睛直直地盯住眼前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她脸上的冷意深了几分,语气也隐隐带着冰冷的愠怒。“擅闯太子妃的寝宫,可是死罪。”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前的人浅媚地嗤笑了一声,本就不算亲和的嗓音在此刻又平添了三分不屑,“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在我的面前摆出一副太子妃的架子。”说着,她突然逼近一步,使得两人原本相差无几的间隙此时显得更加亲密无间起来。这样紧贴的距离里,她脸上的任何一处精致的妆容,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姜凝醉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且,什么叫做擅自闯入?你的寝宫,我可是每日每夜都要来上几回呢。”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话,但是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偏又带着那么一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似是暗示,又似是玩笑,更多的似是一种透着轻蔑的玩味。
自从她醒来,身边的宫女甚至是太医对她的态度都一向是恭恭敬敬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不仅对着她说话丝毫没有谦卑和敬意,甚至还无时无刻不带着无礼和轻视,听她说出口的话似是与太子妃关系亲近,可是话里却并没有多少友善的成分,完全没有把太子妃放在眼里。如果这个人不是身份高贵更甚她这个太子妃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疯了。
姜凝醉想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的眼里是异常从容和狡黠的目光,这断不是一个疯子能有的淡定和气魄。
姜凝醉的脑子里还在迟疑着对方的身份,一双手已经先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指尖微微使力,她就被迫的跟随着力道抬起了头,顺着那人指示的方向抬头望住了她。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从刚才到现在完全抓不住情绪的人,直到这一刻,她的眼睛里才有了近似于认真的表情。“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凝醉,你不需要瞒我。”
姜凝醉漠然地盯视着那人的脸庞,伸手狠狠拍开钳制住她的那只手,语带厌恶地道:“我不认识你。”姜凝醉说着,眼睛缓缓地扫向门外,道:“如果你再这样无礼,我就要叫人了。”
“叫人?”那人眼里的认真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促狭而恶劣的笑意,“需要我帮你么?”
饶是再淡定的人,如今听到这样简直堪称无赖的话也难免功亏一篑,姜凝醉错愕的抬起头看着身前的人,却见她率先转过身去,朝着殿门外唤道:“都进来吧。”
一直守在门外的青芙和绿荷这时候才闻声急忙赶进来,可惜她们进来后,只是神色匆匆地扫过书架前的姜凝醉,还不等她出言命令她们赶人,就见她们突地转过身去,一致地朝着姜凝醉身边的人跪拜下去,慌忙垂首道:“奴婢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
姜凝醉的呼吸滞了滞,她的目光顺着青芙她们跪下的方向望过去,看见那人此时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她,眉眼里的神色慵懒而捉摸不定,像极了一种玩味的打探。
瞧着地上跪着的一行下人们,想必这长公主必定是个狠角色了。姜凝醉认命的想,是了,胆敢擅自闯进她的行宫里来,又说出这样不敬的话,看来这长公主必定也没有把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了。也不知道在这颜国的律法里,对太子妃出言不逊和冒犯长公主这两条罪责里,究竟是哪一条比较严重。
所有的设想里,姜凝醉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似乎刚刚大难不死于海上,眼下恐怕又要死上一回了。她的目光越过一众下人们扫向对着她一径媚笑的长公主,只觉得在这伪善的笑意里,竟是蕴藏着无数的杀意和危险。
宫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随着长公主的喜怒哀乐而变化,当姜凝醉意识到这些的时候,那个令所有人屏息的长公主只是毫不在意地拂了拂身上披着的玫瑰色纱衣,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她的左手轻托着下巴,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正定定的望住姜凝醉,眸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
“看来这一跤摔的值,去河里泡了泡,倒是把你的胆子给激出来了。”
第二章
昭翎殿内一派死寂。
青芙和着绿荷一行人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背脊躬得像是拉直了的弓箭,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没有人敢说话。
姜凝醉自然也察觉到了这样沉默而诡异的气氛,她默默地抬头望着眼前那位令所有人惧怕的长公主,直直地望着她那张妖冶的脸庞,似乎是想要探知她伪善的笑容下面真正的心思,亦或是从中猜测出她之前的那句话究竟是玩笑还是怪罪,可惜却是徒劳。
那张脸庞虽然美丽,却美得那么虚浮。
虽说这样的气氛归咎于长公主地那一句问话,可是真要细细想来,似乎直接导致这种场面的始作俑者还是她自己。光是想起刚刚这位长公主的话跟言行,姜凝醉几乎瞬间就认定了这绝不是一个息事宁人的主,不论如何,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再惹怒她,至少认个错是很有必要的。
“若之前我的言行有得罪长公主的地方,还请长公主恕罪。”
颜漪岚斜身倚坐在椅子上,她的左手轻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眼前的姜凝醉,瞧着她淡漠的脸上不慌不惧的神情,笑得更加耐人寻味了。“恕罪?本宫看你可没有半点觉得自己做错的样子。”
称谓瞬间的变化并没能逃过姜凝醉的耳朵,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浅探了颜漪岚一眼,不想却正巧与她带笑的视线撞在一起,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不同于姜凝醉的冷淡目光,颜漪岚看着她的视线带着刺骨的暧昧,犹如燎原之火席卷过来,让姜凝醉只觉得背脊火辣辣的,原本冷淡的眼睛也不自觉地避开了那道视线,落到了别处去。
这位长公主生了一双勾人的眼睛,可惜那里面并不仅仅只有深重的美丽和诱惑,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傲,危险而冷酷。
“做没做错又有什么区别?”姜凝醉低头望着地下跪着的一行人,再抬头漠然注视着眼前一径媚笑的颜漪岚,就算再笨拙到没有眼见的人也看得出来,在她这个太子妃和眼前的这位长公主之间,谁才是那个真正握有生杀权的人。“长公主若是说我的不对,那就一定是我做错了,这才是长公主评价对错的标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