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昨晚修炼一夜,精神还足;而只有一墙之隔,正房里的贾母可就惨了。
自打贾赦昨日醒了,贾母无时不刻不是在惊吓、恐惧和气闷中度过的。昨日贾赦和贾母在耳房内的一席话将贾母气得逃也似的出了耳房不说,还气得贾母一夜不曾好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待得快要天明了,才迷糊入睡。
鸳鸯也知道老太太昨夜没睡好,但到底叫厨房备下了贾母的早膳,只是见贾母好容易睡着会子,没敢叫她。
迷迷糊糊间,贾母只觉自己恍惚回到了数年前,那时候婆婆周氏还在。依旧是荣禧堂中,周氏坐在榻上,左下首坐着贾代善。
贾母满腹委屈,想到贾赦说不让自己入祖坟、又要杀珠儿、元儿的话,正要上前哭诉,却见周氏恶人先告状,怒道:“你个毒妇,险些害得我贾氏一族家破人亡,还不跪下!”
贾母一惊,自己被忤逆子威胁,婆母居然还护着那逆子,忙转向贾代善道:“老爷,我……”
谁知贾代善比周氏还要愤怒,贾代善霍地站起来,将几上茶碗一扔,怒道:“你个毒妇,我只恨没有早日休了你!”
贾母满脸惊恐的从床上做起,大口大口喘气。只听隔壁耳房内,哗啦啦的杯盏破碎的声音和梦中贾代善砸茶碗的声音重合,衬得她刚才做的那个梦越发真实。
只半刻功夫,便有婆子来回话说,大老爷不知怎么了,大清早的发脾气,摔了茶几,此刻耳房的人正在收拾呢。
贾母越发惊怒,贾赦大逆不道,要逼死自己,他竟然有脸发火。
鸳鸯见老太太脸色不好,眼底两抹青色,忙小心上前伺候。
贾母尚在净面,耳房里的传话婆子就来了。鸳鸯是个有眼力的机要秘书,知道贾母现在气不顺,忙将人拦住了,说待老太太用过早膳再来回话。
耳房这两年在荣国府是没有地位的,那传话婆子也谦卑惯了,见鸳鸯拦着不让见贾母,传话婆子就道:“我们老爷说了,就一句话,告诉鸳鸯姑娘也是一样的。我们老爷说昨日要的钥匙,老太太得空打发个人送去就是了。”说完,那婆子福一下身就出来了。
内间里,鹦鹉正在给贾母梳头,那婆子嗓门大,这么大喇喇的吼出来,鸳鸯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贾母本就脸色铁青,听了这话,更是青中带白,煞是好看。
传话的婆子是荣禧堂的一个粗使婆子,身子好,嗓子更好,贾赦刚醒来不久就听见她在院中中气十足的教训小丫头。
贾赦修炼一夜,见进展颇快,心情不错,就故意抓了一把钱给这婆子,差她去传话。
这婆子平时都干的粗活、重活,还得不了几个月钱,头一遭得了巧宗,生怕把话传错了,路上默念了好几遍。她不知前因后果,哪里知道贾赦要的钥匙是大库钥匙。一看见鸳鸯就把话嚷嚷开了。
传话婆子果然中气足,不但正屋的贾母听见了,耳房的贾赦都听见了。紧接着,主屋就是哐当的铜盆落地的声音,估计贾母气得掀了洗脸盆。
贾赦并不理会主屋的动静。贾赦在末世经过无数战役,有和各种怪物之间的战斗,也有人类之间为了争夺资源和生存空间的战斗。
十几年下来,贾赦有个习惯性思维:要争夺资源,最终是靠实力说话。
虽然在伦理上,他占尽上风,但是他并不认为贾母会乖乖交回钥匙。很简单,在自己的异能没有暴露的情况下,贾母肯定会错误估计双方的实力,认为她能保住这些原本不属于她,但是现在握在她手中的财产。
因此,要拿回本就属于长房的东西,贾赦认为并不能只靠几场嘴炮就成事。自己还要做其他准备。
好在贾赦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在他决定和贾母摊牌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到了对策。所以贾赦并不理会主屋和二房如何,用过早膳,将贾琏交给赵嬷嬷,并吩咐了几个心腹照应,自己就换了衣裳出了门。
出门前,贾赦叫来自己的心腹小厮林之孝吩咐道:“今日我要出去办事,几时回来还未可知。你今日其他事皆不用管,只瞧着大库的动静。若是有人去大库取大批的东西,你便替我瞧着这些东西被人取到了哪里。若是搬入府内老太太和贾王氏的私库,便不用管;若是搬出了府,你便悄悄跟着,记住别露了行藏。待得我回来,你只需告诉我东西在何处就是。”
林之孝现在才是个十多岁的小子,端的机灵。听了贾赦吩咐,连拍胸脯说大老爷你放心。
贾赦安排好家中的事,转头就去了宁荣街尾。
宁荣街尾有一片屋舍,却不是下人房,而是贾代善安顿一些旧部的屋舍。这些人都上过战场,见过血,后来退伍之后,有些没有回乡,在京城落脚的。贾代善便出资替他们安了家。
说是安家,其实这些人也是贾代善留给贾赦的人。
只是贾代善走后,太子落罪,作为太子太傅的女婿,贾赦政治前途一片渺茫,原身自暴自弃,贾赦便一直没用着这些人。
左良见是贾赦来访,很是激动。当年贾代善对他有救命之恩,如今见贾代善的正紧继承人过得憋屈,左良也心中不忿。只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老国公爷的家务事,大老爷自己都认了,自己做部下的,就是看不过眼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老爷今日来,不知道有何吩咐?”左良问。
贾赦还有其他事要做,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左三爷,我和老太太闹了些不愉快,担心老太太和贾王氏将官中财物转到外面庄子上,这些时日,烦劳左三爷派人帮我盯着些。无论荣国府前门后门,左右有人搬大件的东西出去,冷三爷都着人替我跟着,倒不用上前理论,只需将他们藏匿财物的地方告诉我就是。”
荣国府下人的嘴向来不严,贾母以给贾赦续弦为由头,让贾赦搬出荣禧堂,贾赦因此气得昏倒的事,左良也有耳闻。
只是贾赦醒后险些气死贾母的事,贾母都嫌丢人,下人们就没人知道了。左良就是有心打听,也不知内情。
因此,左良估摸贾赦的性子,以为他又吃了大亏,愤愤不平道:“国公爷走了这才不到三年,二老爷做的那些能是人干的事么?大老爷宽厚,也不是叫人这样欺负的!凭甚由得他搬府上家业,大老爷还一再忍让?叫我说,摸着他们的窝点,叫上当年的兄弟们去将东西抢回来又如何?”
贾赦笑道:“东西自然是要取回来的,但我要取回的不只是他们偷走那一点子,打草惊蛇反而不好,左三爷只管替我摸着地方就是。再说了,他们未必就将东西转移到府外,我不过是多一手准备,劳累三爷辛苦罢了。”
左良排行第三,比贾赦大得几岁,贾代善留给贾赦的人多称他为三爷,因此贾赦也用这个称呼。
左良见贾赦气度都变了,眼神坚定,眼睛特别亮,不再是以前颓废样子。便点了点头,心道:贾老二贪心不足也好,激起大老爷的斗志,反倒坏事变了好事。
于是点头道:“大老爷放心。”
贾赦又道:“好叫三爷知道,这回我和老太太撕破了脸,许是要将当年瑚儿的事翻出来。三爷替我寻几个机灵有武艺的后生,暂且到我府上充几日的小厮,三爷放心,父亲旧部的后人,我不敢叫他们立身契。”
左良连连点头道:“早该如此,大老爷放心。”
贾赦还有事要做,便告辞出来,又去了街上。原著里,荣国府大厦将倾的时候,贾赦尚在平安州有人脉,蹭派贾琏去办机密事。可见贾代善临终前,没少替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安排。不过是原身太过懦弱,不懂得使用罢了。
现在的贾赦换了个芯子,只要将贾代善留下的人用起来,贾赦并不势单力孤。
而贾母在摔了一个脸盆之后,冷静下来,心道:险些叫贾恩侯唬住了,如今他府上心腹都没几个,我便是不给钥匙,他能将我如何?难道还真去顺天府告我一状不成?若真是那样,他这些年纯孝的名声便不攻自破,正好夺了他的爵位给政儿。
想到此处,贾母重新将心放回了腔子。
如今荣国府角角落落都是贾母的人,贾赦出门去了,贾母自然知道,贾母原本是想带人去大库再取些金银细软到自己的私库的。转念一想:昨日贾赦威胁自己说派人盯着大库,有没有人在库房做手脚他都知道。
犹豫了一下,贾母叫来赖嬷嬷扶着自己,去账房将贵重物品的账本取走了几册,用一匹时新花样的缎子包着,只说是取料子做衣裳。
回到房中,贾母让所有人都出去,亲自将账册藏于自己床板的暗格中。荣国府家资巨万,取走账册之后,再将账上财物神鬼不觉的移出来,贾恩侯若真想将事情闹到顺天府,自己便将一个空库房给他。再反告他不孝,彻底将爵位夺过来!
想到此处,贾母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能用孝道压住的贾赦,自己可以有足够的耐心慢慢排挤他;一个和自己彻底离心的贾赦,便和当年那些庶子一样,留着无用。
贾代善有庶女三人,却无一个庶子,可见贾母手段。只是贾母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手段会用在自己嫡亲儿子身上,这都是贾恩侯这个不孝子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