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不知道我要怎么回去？我失踪太久，阿耶阿娘和世民他们肯定急坏了。”
叶英蹲下身，平视眼前的少年，尽管他双目已盲，却能仍想象出少年焦急的模样。
“破碎虚空，即可回到原本的世界。”
“破碎虚空……”
李建成喃喃，他不是没听过这个传说，可是，要怎样才能做到破碎虚空？
叶英起身，伸手搭在小孩儿肩上，李建成对上那张平静的面容，不知怎么，满心焦躁渐渐消散。
“你可愿拜我为师？”
李建成猛地抬头。
“答应他。”太子长琴不知何时出现在李建成身边，在他耳畔说道。
“诶？”
“我看到了因果线。建成，他是你回家的关键。”
太子长琴沉声道，叶英身上金色的因果线，从他出现开始就跟李建成建立了联系，甚至，还有一根缠绕在了太子长琴身上。
李建成想了想，对上叶英的微阖的双目。叶英是看不见的，但李建成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温和的意味。
不是藏剑山庄其他人得知自己身份时微妙的恭敬，而是单纯看小辈的，温暖目光。
就如同李建成初见太子长琴时，他眼中的光。
李建成认真道：
“好。”
叶英在太子长琴出现的那一刹那，周身瞬间溢出凌厉的剑芒，却在对上空中响起的轻微琴音后，缓缓消散。
电光火石间的一回合交手，李建成并未发现。
叶英揉揉李建成的头，轻声道：
“你的身份不能暴露给其他人，为方便你以后行走江湖，我便为你起个化名吧。”
李建成想了想，是这个理，总不能以后走江湖，自我介绍直接说本名吧，怕是遇见的人不是把他当成疯子，就是和叶昭玉那厮一样，便答应了。
“藏剑这一辈弟子皆为昭字辈，如此，你便叫做，昭明吧。李昭明，亦可作你往后的字。”
昭明。
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李建成在心中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神色复杂。无论哪一个解释，这都是一个寓意极好的字。
这个世界的李建成可没有什么好名声，这个便宜师父，认真的？
李建成看了一眼叶英，雪发明颜的青年面上不曾有一丝异样。
半晌，李建成朝着叶英深深一拜——
“弟子李昭明，拜见师尊。”
冥冥之中，似有钟声从远古传来。
太子长琴没有飘在空中，而是端端正正的站在这对师徒旁边，虚幻的魂体有凝实之象。
这因记忆愫乱常年浑浑噩噩的鬼魂，在李建成认下叶英取的字后，眼中涌起了滔天巨浪。
李昭明，李昭明……
记忆的碎片如碎珠琼玉，纷洒而来。
依旧是看不清的面容，漫天的火光，咆哮的荒兽，金衣白裳的青年笑容明朗，剑意一往无前。
竟然是你，原来是你。
第6章 江山皆为吾故土（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叶英独自坐在天泽楼上，侧耳听楼下的小弟子们整齐的早课吟诵声，唇边笑意清浅。
李建成踏上天泽楼，再次被自家师尊来了一发颜杀。
听到身后的动静，叶英侧头道：
“出关了？”
李建成单膝跪地，“请师尊检验。”
叶英起身，周身剑影轮转。李建成轻剑在手，眸中战意奔腾。
三年剑冢，风雪相欺……
师尊，让我看看，我和你之间还有多大的差距吧。
——
“真不容易，拜师后就被扔进了剑冢，还一待就三年，真亏昭明你能忍得住。”
画楼秀坊霓裳舞，一身红衣的女子慵懒地靠坐在精致的画舫上，长发散了一地，眉眼间是惊人的秾艳。
此刻这红衣美人正执一杯清酒，遥遥望着对面小舟上的金衣少年，戏谑道。
“得了吧，若不是大庄主时常会来剑冢抽查，你以为这小王八蛋会安安分分待在里头不出来？”
太子长琴随手捏了个诀，话音未落，魂体就已经坐在了红衣美人的对面，落座之时，虚幻的灵魂凝成实体，恰好接过了对面端来的小杯。
“多谢，好酒。”
太子长琴一杯饮尽，面上笑意不改。
叶好一手支着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好酒，这可是我从恶人谷里顺来的。”
太子长琴顿了顿，表情微妙。
“你又去恶人谷顺酒了？”
“是又怎样，反正他们也抓不住我。”
叶好手指捻起一缕长发在耳边卷了卷，无所谓的模样让恶人谷那些人看到了怕是会气得吐血。
太子长琴默，这人什么性格，这几年他们已经很清楚了。
李建成见太子长琴飘进叶好的画舫后就没了动静，纵身跃到画舫船头，咬牙切齿。
“你们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无视我？！”
“你还在啊？”叶好惊讶道。
“我以为你已经自己去撒欢了。”太子长琴面无表情。
“……”
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怎么一个不靠谱的形象啊。
叶好默默转头对太子长琴表示同情：
“能十几年如一日拉扯这熊孩子，真是辛苦了。”
太子长琴：“习惯就好。”
自从李建成拜了叶英为师，被叶英扔进剑冢接受大庄主的一对一指导之后，太子长琴就开始无所事事起来。
他们本是一起来到百年后的大唐，如今一个安排上了，另一个还没着落——当然太子长琴又不是人，也不需要什么着落。
也就是这时候，太子长琴遇上了叶好。
彼时太子长琴正在西湖边赏花，恰巧撞上了一出“恶霸调戏美人，英俊公子欲救美反而北美人连同恶霸一起打晕”的好戏。
太子长琴本来是想悄悄出手助美人解围，奈何美人身上那红衣分明是藏剑隔壁忆盈楼的高级弟子服饰，便没有动手。
那所谓的英雄其实就是收买恶霸的人，不过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色，便想来一出英雄救美得美人芳心，谁曾想这美人是朵带刺的，招惹不得，也是活该。
太子长琴看完这出戏，感叹了一下人间世态便准备离开，那红衣美人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双明眸直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等等，这姑娘看得见我？！
太子长琴本不在意，以为是姑娘随意一瞥，直到那姑娘站到了他面前。
“哇哦，这个世界还有外来者吗？”
切金断玉般的声线，美人似是对他有极大兴趣。
然后两人一鬼就这么认识了。
这美人就是叶好。
据叶好说，他能长琴这只鬼跟他从前的职业有关。而叶好会来到这个世界只是因为无聊所以来度假，对此太子长琴持怀疑态度。
李建成本来挺兴奋的，听叶好说的位面穿越好像挺简单的一样，还想着让叶好帮个忙送他回去呢。
然后就被叶好泼了冷水。
叶好坦言，高等位面他是没有办法的，他能来到这个接近高等位面的世界纯属巧合，成功还是托了灵魂体的福。
是的，灵魂体。
跟李建成是整个人都过来了不一样，叶好是灵魂投影来到这里的，附身的这个小姑娘原本是被家人抛弃的，咽气了没多久，叶好就过来了。
嗯，叶好，是个男的。
得知此事的李建成十分惊讶，为何这位大佬丝毫没有半点儿不适应女孩子的身体——
叶好表示，逆转阴阳什么的，很习惯了。
好吧，大佬你开心就好。
叶好懒洋洋的躺在甲板上，随意问身边品酒的一人一鬼：
“昭明也算是出师了，这就该去闯江湖了吧。”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太子长琴不抱希望道。
“别了，我更喜欢在这里待着。”
叶好摆摆手表示拒绝，虽然说是过来度假的，自己还是更喜欢宅着不动，有山有水有吃有喝，出去风餐露宿干嘛，自找苦吃么？况且他在这个世界待得够久了，也差不多是回去的时候了。
李建成擦拭着双剑上不存在的灰尘，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护理这双剑了。开玩笑，这可是自己三年苦修才换来的出师礼，师尊亲手打造的大橙武！
“就知道你不会去，所以呢，长琴也就是问问而已。”李建成将双剑重新负到身后，随口回道。
叶好想了想，从荷包中抓出一枚护身符扔给李建成。
“这具身体差不多到了极限，等你们游历江湖回来了，我大概也回家了。”叶好也不管面前人听到后的惊讶，自顾自说道。“长琴我倒是不担心，这个世界还没有谁能伤到你。昭明这个性子怕是会吃亏，护身符是我自己做的，昭明留着防身，总有长琴看顾不到你的时候。”
“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我给你们算了一下。”叶好说着停了一下，抬手又画了一道符咒，红色的咒文在空中聚合又散开，然后汇集成一道红光没入李建成的眉心。
李建成没有躲。
叶好见状，唇角扬起一道极其微小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