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周芷若也记得，父王还在的那年，她趴在师尊的膝头，听师尊为她朗朗念起了唐诗。她那时年纪尚小，仰着头问师尊，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师尊摸摸她的头，在身前的书案上提笔写下了两个字：
盛唐。
师尊告诉她，那是四海升平，万国来朝的盛世。
她问师尊，什么才算是盛世。
彼时师尊摊开了一卷发黄的古书，垂眸轻笑，神色中满是怀念。
他手指不自觉摩挲着那张破损的残页，缓缓念到：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周芷若隐隐觉得，师尊那一身风流气度，也当是从那个盛世里走出来的。
连带宋青书也是。
此后，周芷若在灯下观摩军事布防图，不经意间瞥到大都时，眸光常常会不自觉的往一边移，停留在一个点上许久。
那个点代表的是奉元城。
可周芷若，更愿意把她称作，长安。
那是盛唐的长安。
大军推进，一切按照师尊在时留下的计划进行。十三年的精心谋划，换来如今义军的势如破竹。
周芷若其实私下里问过李昭明，就算一开始师尊说留不了多久，十三年，凭他的能力，足够打下一个江山了，为什么还是选择蛰伏下来，把她培养成一个足够接下这万里河山的君主呢？
“那时候尚有些事情不明，这已经最好的选择了。”金衣的青年眉眼如初，贵气天成，“况且，你不是做的挺好吗？”
周芷若知道师尊其实还有些缘由没有同她说，不过，已经足够了。
符骊领天策府向大都进发时，韩林儿、徐达、常遇春等将领也带着手下的军队将元朝仅剩的势力绞杀殆尽。
最后各路义军在大都城门前停驻，符骊□□横在身前，眼神桀骜，面容英气。她瞥了一眼后方的几个将领，似笑非笑。
朱元璋被符骊这充满嘲讽意味的一瞥看的心里发凉，某些不为人道的小心思暂时被他压下。
弱水剑光寒，周芷若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大军最前方。
她眉眼含笑，偏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气度。
“师妹，可准备好了？”
符骊长.枪在手，笑容飒爽：“没问题。”
周芷若周身御起剑气，西天聆雪剑光霜寒。
“青书，为我镇山河。”
蓝白道袍的青年抱剑立于城楼，垂眸轻笑。
“好。”
一切都结束了。
周家军入主中原，奉周芷若为女帝。
历时十三年，终复我汉家河山。
周芷若一身明黄，站在大都的城门上眺望，目光所在的地方，是长安。
女帝登极，权御四方，言慕盛唐之风，欲扫前朝低沉浮糜之风，开清明之气象。
故，新朝号曰“明”。
后世皆从此释，然亦有学者认为，女帝之所以定国号为“明”，乃因源自女帝起兵于明教。
后人的猜测，前人自是不知的。
明教众人却也是认为，国号是来自他们明教。毕竟，如今的大明女帝，曾是他们明教教主。
除了寥寥几人，当时几乎都是这么认为的。
“你这么说，难道不是？”
新朝丞相挑眉，眉眼英丽，丝毫看不出大都城破后狼狈的模样。
大明女帝只是微笑，手下批着奏折。
“当然不是。”
银甲红披的女将军踏步而来，英姿飒爽。
符骊将手中一批新折子放在周芷若案上，就背靠着书案席地而坐。
“一手带大我们的那个人，唤作昭明。”符骊闭上眼睛，喃喃道。
“他叫李昭明。”
“昭明……么？”丞相颇为好奇，“我倒是真想见一见，能教出你们这等人物的又是何等风姿。”
“那可就难办了。”周芷若放下笔，将符骊落在案上的发丝挽起，就着这个姿势替她绾起头发来。
符骊略略后倾，以便自家师姐方便动手。她挑着一双凤眼，懒洋洋的回答面露好奇的新朝女相。
“除非你有宋师兄的本事，能够破碎虚空而去，说不定能见到他。”
“不过以你的三脚猫功夫……”符骊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还是省省吧。”
“宋师兄……破碎虚空？”
想起那日光明顶上磅礴的剑气，和大都城门上那惊天动地的气场……
赵敏眼皮狠狠一跳，还是算了吧。
“怎么不见武当那位宋青书宋少侠？”
算了归算了，赵敏还是挺好奇宋青书跟周芷若的关系的。开始她还以为这两个人是一对呢，毕竟要从哪点看，他们俩也该是这个世界唯一能配得上对方的。结果相处下来，却发现他俩之间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周芷若闻言，眸中闪过一道幽光，“大概，被无忌缠着回武当了吧。”
“啧，也不知道表哥怎么回事，宋师兄又不是武当弟子，不会跟他抢武当继承人的位子，他把人看得那么紧干什么？”符骊撇撇嘴，对自家表哥的行为实在没眼看。
“他是该多看几眼，看紧点。”周芷若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毕竟……以后就看不到了。”
符骊沉默了，她其实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些，毕竟宋青书也是照顾了她们很久的兄长，如今将要分离，到底有些不舍。
只是，她们做妹妹的尚且不舍，表哥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想来是不能的。
不过，凭表哥的武学天赋，应该能追上宋师兄的吧？
赵敏见二人气氛沉闷，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把宋青书非武当弟子这件事情暗暗记下。
看着眼前的一帝一将，赵敏脑海中划过过去的场景，又浮现出这些日子周芷若丝毫不见手生的政务处理，和军中那些被符骊一枪挑起的反对者，此刻才觉得，上天真是太厚待汉人了。
周芷若，宋青书，符骊，张无忌。
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都生在汉家呢？
不过……
赵敏轻笑，我也不差。
周芷若自是猜到赵敏在想什么，不过，真要算起来，她同赵敏也斗智斗勇多年了，倒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只是之前，她这边因为是在暗处，有师尊在，倒是知道同她斗法的一直是汝阳王府的小郡主，而赵敏那边，却实在不算清楚，中原这里到底是谁屡屡破坏了她的谋划。
不过现在赵敏肯定知道了。
事实上，当周芷若自立为周王，掀起了中原抗元浪潮，并成为领头人时，她就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什么，赵敏本身对元廷帝后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不过她也清楚，能让她肆无忌惮是她的身份。
元朝已经完了，她不能为了一个即将覆灭的王朝赌上她的家人和族人。
既然如此，何不同周芷若好好谈一谈？赵敏确认，周芷若会重视她的想法的。
同样，她对周芷若要做的事情，也实在是感兴趣。既然族人已经重回草原，那么，和这对师姐妹好好干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也不错。
攻城那日，大都残破的皇宫只有些太监宫女。无他，元廷皇族皆在那电闪雷鸣的一夜随着帝后葬身。
周芷若踏进大殿时，只见一个背对着她的女子。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那女子缓缓转身，面容坚定。
蒙元最后的王室，敏敏特穆尔郡主。
没有人知道那日大都城内，周芷若和这位郡主谈了什么。
后来人只知晓，明教教主从宫中带回来一个女子，唤作赵敏。据闻，此女为周王谋士，为保大业无忧，亲身入敌方阵营谋划。
此女机敏聪慧，不在女帝之下，女帝甚重。女帝登基，赵氏女敏亦为相。后女帝改科举，开女学，种种措施皆由赵相经手。
后世道，开国皇帝，丞相，上将军皆为女子，这应该是自明朝后，女子地位再未下降的原因。
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此时的李建成无关了。
事实上，他也没心情去想这些了，眼前纸醉金迷的绣楼足够让他崩溃了。
——谁能告诉他，划开空间后，降落地点会是青楼？！
第33章 姣花在野（上）
野王，野王，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面前口口声声骂着毒妇的男子神色怨恨，全然不见最初的真心。
符姣姣想，有什么意思呢。
她恍然发现，同殷野王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竟然虚幻得如同梦境一般。
大梦一场，方觉醒。
符姣姣一直觉得她运气不太好。
生下来爹不疼娘不爱的，老爹长年不在家，老娘天天屋子里捣弄着一盒子花花绿绿的蜘蛛，没有谁来管她。符姣姣呢，全靠她生的好看，小时候凭着粉雕玉琢的好模样也能混到路过林子的旅人给的一点东西吃，实在不行林子里打打猎也能弄到吃的，总归饿不死。
活到六岁时，符姣姣的娘像是突然想起她还有一个闺女似的，某一天把她叫到屋子里，教她练一个叫做千蛛万毒手的功夫，符姣姣想着无所谓了，便看着没照顾过她几天的妈打开宝贝的要死的那个盒子，拿出一只带着鲜艳花纹的蜘蛛往她身上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