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移花宫震慑在前，到底是无人敢动无垢山庄。
而连小庄主不负他“神童”之名，于十一岁那年，同渡海而来的东瀛“一刀流”掌门人太玄信机交手论剑，历三百招而不败，名扬海外。自此之后，中原武林再无人敢小看这位小庄主。
然据当日观战之人所说，连小庄主武功实在太玄信机之上，只是为了他掌门人的颜面，小庄主特留手几分。
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自那之后，纵然邀月宫主再未踏足姑苏城，也无人敢来挑衅已然长成的连小庄主。
十一年后的今天，无垢山庄庄主连.城璧，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剑客。
之所以未到天下第一，只因江湖上还有一个燕南天。
然而在姑苏百姓看来，连庄主便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宋家酒馆内，伙计说道这里，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笑意。
“原来如此，那这连小庄主还真是幸运啊。”
外来的客人听完了连庄主的事迹，不由得感慨道。
那伙计听罢，笑容更是灿烂，而下一秒，却变了脸色。
“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移花宫主武功冠绝天下，有谁敢在移花宫人眼皮子底下说连.城璧一句不好？”
“是极是极，若是我等有连城璧那等家世，又有移花宫扶持，定然不会在他之下。”
靠在窗边的两个大汉听罢却是一脸不屑，在他们看来，连城璧不过就是借个女人才能在江湖上立足罢了。只是到底还是惧怕移花宫，没敢把邀月的名字说出来。
这两人话语一落，顿觉整个酒馆的气氛都变了，那几个本来开开心心听着故事的姑娘，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大汉察觉到众人视线变化，心里也是有几分惧意，但仍强撑着表情，硬着头皮说话。
“我看是，八成是邀月看上了连家那小子，想要收为男宠吧！”
大汉的同伴却是受不住众人嘲讽的目光，一急之下冲口而出了一句平日里绝对不敢说出的话。
“呵。”
那几个身穿鹅黄纱裙的姑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挽着碧玉簪的姑娘冷笑了一声，一道银光闪过。
“这是给你的教训。”
几个姑娘施施然走出酒馆，再不曾理会身后被废了武功的两个大汉。
酒馆的伙计看了看他们痛苦的面容，摇了摇头。
每年都有这种傻逼说这种话，偏偏还在宋家酒馆。
“两位客人，还请离开吧。”
姑苏城谁人不知，宋家酒馆是移花宫的产业，不过其招牌名酿柳色新，最早却是出自连庄主之手。
连庄日前才约战了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大侠，神剑燕南天，两人战了三天三夜，最后竟战成了平手。
燕南天乃是成名多年的大侠，武功亦是明面上的天下第一。连.城璧不过十八，还未及冠便已有了如此实力，此战之后，江湖还有谁敢小看他？
纵然幼时曾为移花宫所庇佑又如何？如今无垢山庄和移花宫守望互助，谁敢得罪？
这两人，怕是才从深山里出来吧。
出来大放阙词，直面移花宫之人，可真是……
活该。
只是，如今并非年节，移花宫中此时来人至无垢山庄，所谓何事呢？
无垢山庄的老管家告诉你，是为了无瑕公子的婚事。
——
“玉少爷年岁不小，沈家老太君却拿当年夫人同沈夫人的口头之约拿捏您的婚事。大宫主的意思是，若您不喜沈姑娘，直接回绝便是。二宫主道，您可自行决定。”
说话的姑娘一身鹅黄纱裙，眉间红花钿衬得肤色格外雪白。
移花宫出来的姑娘，气质风韵总是不同的。
“有劳两位姐姐挂念了，城壁自有想法。”
窗边站着一位文雅的贵公子，文雅之中又带有一种不可高攀的清华之气。
这公子着一身白色暗纹锦衣，衣袍边缘亦镶着金色花纹。
姑苏宝地，秀水灵山中孕出这样笑若春风拂面的翩翩君子。
“宫主早知您心意，已命我等带来了聘礼。”
听闻此话，连.城璧一噎，随即便是哭笑不得：“还早的很呢，姐姐怎么这么急？”
移花宫的掌事宫女正色道：“不早了，两位宫主也是以防万一，若少爷您确定了要娶那沈家姑娘，两位宫主必然是要亲自前来无垢山庄的，毕竟，您是两位宫主如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
当年连老庄主去的太急，移花宫又离得远，收到消息晚了许多，大宫主连夜启程，也只是堪堪在葬礼结束后的那天到达无垢山庄。
好在是赶上了，否则玉少爷当时会受到何等欺辱？
连城壁心中一暖，温声道：“我自然知晓，若当真定下了婚事，必会提前告知两位姐姐。”
他却没说定下是不是那位沈姑娘。
待得掌事宫女退下歇息，连.城璧坐在书案前，翻看着从移花宫中来的聘礼单子，无奈地笑了笑。
他两个姐姐，到底有多怕他一辈子不成婚啊？
他家大姐姐邀月，从来都是看不上那沈家姑娘的，如今的举动，竟然有了若是他真喜欢沈璧君，她们也同意的意思。
昔年连沈两家家主俱在时，两位夫人为闺中密友，自然是给儿女定下了娃娃亲，不过连家家主有感自己亲姐旧事，却是开口道不必直接定下，两个小儿女两情相悦还好，若是对彼此无意，岂不是造就一对怨偶？
于是那娃娃亲，也就真的只是口头婚约，并未交换信物了。
直到后来两家家主与夫人先后故去，连家只剩了一个连城璧，沈家也只有一个沈璧君，这才慢慢淡了下去，江湖上也少有人知晓。
昔年连家落败，沈家也是自顾不暇，但到底没有随着那些人来无垢山庄闹事，反而帮忙料理了连老家主后事。
沈家家业颇丰，也不在连家之下，如今沈家只剩了沈老太君撑着，老太君一去，留下的沈姑娘，却不一定能像连.城璧一样守住神沈家。
是以，连城璧对沈老太君借无垢山庄来震慑那些窥视沈家割鹿刀的人的做法，并未表露不满。
只是沈老太君近些日子的动作，实在有些微妙。
若说是为了沈璧君造势，何必邀天下英雄共赏割鹿刀？
连城璧摇了摇头，心下通明。
只是到底还是有几分难过的。
“师尊，您说，我要不要去一趟？”
第110章 明月如霜剑如鸿（二）
连城璧问出那句话后, 并未立刻听到回答。他倒也是不急, 只是信手整理着书案上的单子，耐心的等待着。
半晌, 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的在脑海中响起。
“别告诉我，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还看不出来？”
那声音懒懒的，却是清透的很，让人无端想起了松间明月, 石上清泉。
“弟子自然知晓，只是想不明白, 沈老太君何须如此？”
连.城璧皱眉, 他这些年的态度分明很明显，他无娶妻之念，但以上一辈的交情，护着一个沈璧君还是能做到的, 沈老太君又何必取割鹿刀相邀？
“她只是不信你。”
不信连.城璧真的能一直护着沈家, 还是在他无心沈璧君的情况下。
“沈老太君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想让你娶她家姑娘么？我冷眼看着你们这江湖年轻一代, 还真没有能和你比肩的。”
“那老夫人如此精明，比起其他不知根底的人, 你可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嘛？”
脑海中的声音不紧不慢的道出了沈老太君的计划, 语气里的戏谑让连.城璧不由得扶额。
“师尊, 您是不是在看戏？”
“呀，被你发现了？”
声音忽然轻快起来, 完全没有为自家徒弟面临的这种情况，出谋划策的自觉。
“我看你两个姐姐是恨不得你立刻娶一个美娇娘回来，那沈家姑娘不是说是天下第一美人么？你不喜欢？”
满满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连城璧摇了摇头道：“天下第一美人，那沈姑娘未必有我两个姐姐品貌。”
“这倒是。”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家两姐姐莫说在这个世界，便是放在你师尊我从前走过的时空，品貌也是能排上号的。”
“不过，你就因为这点拒绝沈姑娘？”
连.城璧手下动作一停，眼神怔怔的。
“并非如此。”无暇公子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其实，是见过沈家姑娘的。”
“哦豁，我怎么不知道。”
“您当然不知晓。”连.城璧起身，走到庭院中。
“那是您时常陷入沉睡的时候了，沈老太君邀我去参加沈姑娘的及笄礼。”
轻衣公子俊美的容颜上带上了无奈，似乎是记起了一段往事。
“那时我恰好在回廊里巧遇沈姑娘，她正同身边的丫鬟说话。”
“沈姑娘品貌风流，确实是如沈老太君所说天下难寻，只是，她那时也说了，不愿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那人纵有无双名声，却也未必是她的有心人。”
“沈姑娘不适合我。”
连.城璧轻描淡写的掠过了沈姑娘还说过的其他话语，沈姑娘向往自由，而他是给不了那位美人心中，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自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