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注定是个并不平静的夜晚。
红色的圆月散发出雪白的月光,照在黑色的大楼表面时几乎亮得令人睁不开眼,宛如白昼。枪声时不时响起,平地惊雷似的,将夜晚应有的平静破坏得一干二净。
太宰治坐在集装箱上,将结束通话的手机扔开,视线看向下方的芥川龙之介。他的唇角划开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眼中充斥着暗沉的嘲讽:
“哦,怎么,来的是你啊。这还真是毫无惊喜而言。”
芥川龙之介瞳孔紧缩。
“太宰先生……”
将拳头握紧,芥川龙之介压抑着冲上去的想法,“在这种时候送上门来,您是否忘了自己是个叛逃人员。”
太宰治歪着脑袋:“怎么,要破坏我的下颚,然后朝我胸口开三枪吗?”
明明是血腥至极的黑手党报复手法,他却说得风轻云淡,好像即将面对这种手法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芥川龙之介没有多废话——要对付太宰治多说多错,不如直接行动。
身后的黑色巨兽朝着太宰治呼啸而去,青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巨兽在碰触到他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接下来出现的却是芥川龙之介带着极大力道的拳头,太宰治一愣,腹部被重击。
“咳咳咳……咳咳……”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嚓”的声音,“您的异能是无效化,可体术却连如今的我也不如。一个人送上门的后果,除了被我等带走以外,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太宰治弯起眸:“谁知道呢。”
“像你这样没用的狗,什么都做不好,说不定‘我’一个人就能安全脱身呢。”
“!”
充满恶意的语言让芥川龙之介又一次险些失去理智,他狠狠地踹了太宰治一脚,将对方踩在脚下,眼中的情绪痛苦地挣扎:“太宰先生……为什么——”
为什么不认可我。
为什么不认可我!!!
还没有将噩梦似的缠绕着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废弃仓库外突然发出一阵巨响。
在月光还能照到的仓库门口,烟尘四起,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挑的人影出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当烟尘散去、他的容貌暴露在其他人的目光之中时。
所有人都忘了举枪。
巨大的惊愕让他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因为出现在仓库外的人,赫然是太宰治。
穿着沙色的风衣,棕发蓬松,面无表情……理应正在被芥川龙之介暴揍的太宰治。
芥川龙之介都惊了。
他低头又看了眼脚下的太宰治。
太宰先生……居然有双胞胎兄弟?!
太宰治的“双胞胎兄弟”视线偏移,落在被暴揍的太宰治身上时,眉头极轻地皱了一下。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那人迅速地跃起,踩着旁边的几个集装箱就来到了芥川龙之介身边。游击队队员们终于做出反应,枪口对着出现的不明人士,却也没敢轻举妄动。
芥川龙之介下意识进行攻击:“罗生门!”
那人身旁突兀地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遭到芥川龙之介罗生门的攻击之后碎成了无数块细小的碎片,瞬间朝着芥川龙之介飞去——
芥川后退几步,收回了踩在太宰治身上的脚,风衣布料形成的黑兽张开血盆大口,将闪闪发亮的镜子碎片全部吞噬进去。
这时的千贺知已经背着太宰治站在最高处的集装箱上。一个太宰治背着另一个太宰治,月光透过破旧的屋顶落在他们身上。
你别说,这场景,除了令人惊悚之外还有点唯美。
化成太宰治的千贺知看着下方的港黑人员,心里有些不满。
——每次都是因为太宰治,他老是和自己的同事站在对立的一方。
背上的太宰治好像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还有闲心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他:“千贺……”
千贺知:“闭嘴。”
一时间,两边谁都没有动。芥川龙之介死死地瞪着他,语气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你是谁?”
队长,我是您的下属……我对不起您!
心虚的千贺知移开视线,不想与芥川龙之介对视,但这种表现在芥川龙之介就是“被对方无视了”的表现,于是他愤怒地放出了罗生门。
——他倒要看看这个“太宰治”是否有无效化的异能!
千贺知并没有接招,他根本不想和自己的同事对打。脚下出现的镜子碎片形成了阶梯,他速度极快地登上梯子,在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未赶到之时就穿过仓库的破旧窗子溜了出去。
芥川龙之介跟了上去。
可他出了仓库,没有看到二人的身影。
“他们必定还在附近,”他返回仓库指挥下属,“在这周边找一找!”
“是!”
千贺知的速度很快,加上有镜子撑在身旁作为混淆视线的工具,背着太宰治就窜上了楼顶。
“明明是想把我赶出去的,”太宰治软绵绵地说,“为什么又来找我了呢。”
千贺知稳稳地背着他,考虑到对方受了伤,放慢了步伐。
“不要总是做这种惹人讨厌又让人没办法不管的事情。”
“……”
从窗子进入房间后,千贺知也懒得再去客房了,直接把太宰治扔在自己的床上。他还不能休息,得去找医药箱给太宰治处理身上的伤。
他将房间的灯打开,医药箱重重地砸在桌上,把半昏半睡的太宰治给吵醒了。
对方看着千贺知。
千贺知看着他。
“别动,”最终千贺知转移视线,在医药箱里翻出酒精和棉签,“我先处理一下你的擦伤……绷带解了。”
太宰治声音沙哑地开口:“不行~绷带可是我的一部分。”
然后他的一部分就被千贺知扔掉了。
太宰治:“……”
黑发青年用棉签沾了酒精给他消毒。太宰治抬眼看着上次没有细细打量的房间,墙上的镜子如实反映着床上的景象——千贺知专注地给衣衫不整的太宰治处理伤口,动作看起来有些暧昧。
太宰治盯着欣赏了一会儿。
“千贺。”
“嗯。”
被芥川龙之介揍了一拳的地方出现了淤青,千贺知犹豫着轻轻按了一下,对方立刻发出了痛苦的的吸气声。千贺知准备去弄一条冷毛巾给他冷敷一下,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
“你看我的时候好像不止在看我,”大概是因为受伤,太宰治的声音有些轻,“不让我住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好过分。”
千贺知:“……”
我不让你住在这里是因为你不符合同居人的要求!和我认识那个太宰治没有半毛……就算有半毛钱关系,那关系也不大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哦,我见过,就是另一个你。
……为什么吐槽的时候也这么憋屈,因为对方是太宰治吗。
他给了太宰治一个“请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就下楼去拿毛巾了。
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有另一个世界太宰治的因素在。另一个太宰治把他害得这么凄惨,却连一个正当的理由也不给他,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下。
可是硬要说的话,和这个太宰治好像是没什么关系。
千贺知将毛巾放在水龙头下打湿。
如果最开始来到的是这个世界呢。
大概……也会被太宰治所吸引吧。如果真是这样,太宰治要住进来根本不难,他们两个可能会成为朋友。为什么是朋友呢,因为千贺知或许不会知道对太宰治曾经产生过“喜欢”的情愫。
他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太宰治看成一个单独的个体?
想入了神,毛巾在水龙头下不断冲洗,湿答答的。
十八岁的少年眼中满是黑暗与虚无,湿答答的手臂轻轻拉住了他。
二十岁的青年疲惫又阴郁,带着他读不懂的情绪轻轻拥抱着他。
同样是二十岁,语调总像是撒娇的青年,披着活泼的外壳,内在还是温柔又沉郁。
他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太宰治枕着手臂正在哼歌,曲调怪怪的,千贺知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将雪白的毛巾被放在太宰治淤青的地方,坐在床边的地面上,手肘搭在床边。
“太宰。”
“怎么了?”
千贺知拿出一把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放在他的手心里,“先别开心,一周之后做不出像样的早饭,你将会被房东赶出去。”
鸢色对上黑色。
黑暗与黑暗之间的吸引力如此诱人。
灵魂的震颤像是某种漩涡,将二人就这么卷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青年开始轻轻眨动眼睫。他想移开视线,却又移不开视线,此时此刻,对方在他心里,才从不属于他的记忆中的某个执念变成了鲜活的形象。
太宰治握紧手心的钥匙,突然“噗”地笑了一声,“为什么啊,明明千贺会做早饭——啊,痛。”
“住我的家还准备我给你烧饭,”千贺知收回戳太宰治伤口的手指,“你的脸皮之厚令我大开眼界。”
把被子盖他身上,千贺知起身准备去客房,“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