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孙悟空才说道:“师傅,我喜欢你。”
金蝉:“……悟空,你须知,师徒之情与喜爱之情是不同的。”
孙悟空不明白:“有何不同?”不都是喜欢?
金蝉淡淡一笑,走到书案旁写了几个字,递给大徒弟:“等你什么时候参透了这个偈子,什么时候就知道这二者的区别了。到时,你身边必定有了倾心相待之人。”
孙悟空双手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写道:百年一瞬,浮沤幻泡。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待要再问,金蝉却道:“去吧。”
拿着偈子回了战佛殿,孙悟空翻来覆去看也不明白什么意思,拿给僧人们看也都道不懂。
“不看了不看了!”孙悟空把偈子折了折揣在怀里,推门走了出去。
到了院中,僧人们都恭恭敬敬向他行礼,孙悟空看得不耐烦,就想着去哪里耍耍。
正巧有几个僧人提着好些食盒往这边走过来,孙悟空瞧见了便问道:“这是什么?”
僧人们忙放下东西,躬身施礼:“佛爷,这是这几天收上来的供品。”
“哦?我瞧瞧。”孙悟空突然来了兴致,“打开打开!”
“是。”僧人们依次打开食盒,孙悟空挨个看过去:有上供的水果、鲜花、糕点、素酒、馒头等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拿起一壶酒打开闻了闻,孙悟空眼睛就是一亮,仰头喝了一口:“哈!好酒好酒!这是什么人上供的?”
一个僧人过来看了看那个酒壶:“哦,这个是莲花县王大户家的儿子,王百万上供的。他三天两头就来,总是上供桃子和素酒。”
“哦?”孙悟空眼珠转了转,又问道,“他一般都什么时候来?”
僧人说道:“都是隔一天一来,前天来过。想来,今天也该来了。”
“嘿,那可正好!”孙悟空提着酒壶,又抓了两个桃子,跳上云头,看了看方向,往莲花县方向而去。
很快到了莲花县,县东边有一座供奉孙悟空的行院。
孙悟空按落云头进了庙,坐到了正殿的正中央,两旁侍立的仙侍就要行礼,孙悟空摆了摆手,低声问道:“王大户家的儿子王百万来了么?”
一个仙侍指指下面跪着的男子:“他就是。”
“哦?这还真巧。”孙悟空就低头去看那王百万:但见此人身高五尺,皮肤黝黑,身材肥胖。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衫,正跪在下面磕头如捣蒜,口中念念有词。
倾耳细听,只听他说道:“斗战胜佛爷爷保佑,让那个坏我好事的沈霄出门丢钱袋,走夜路被人套麻袋打,最好是被他的江湖仇家砍了脑袋。斗战胜佛爷爷保佑,如果弟子能如愿,一定天天给您上供桃子和素酒。斗战胜佛爷爷保佑,斗战胜佛爷爷保佑。”
“这个沈霄是谁?跟他有仇么?”孙悟空听得糊里糊涂,就问旁边的侍者。
侍者就把来龙去脉跟孙悟空说了个明白,原来这王百万是莲花县一霸,仗着他爹的权势欺男霸女。有一次要抢一个卖艺的小姑娘,被一个叫沈霄的侠客给揍了,因此心怀怨恨,就来庙里求孙悟空能整治沈霄。
孙悟空听完,气得抓耳挠腮,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种丢人现眼的信徒,还敢求自己去祸害好人性命!
当夜晚间,孙悟空就去了王大户的家里,本想着把那个王百万打一顿出气的,但是又想着师傅说过,佛家要教化劝善,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于是,就变作一个小鬼,把那王百万吓了个半死,裤子都尿了。饶是如此,孙悟空还是觉得便宜了他,最后十分不爽的走了。
谁知他前脚刚走,猪悟能就现身把王百万吊到房梁上狠抽了一顿,临走时还撂下狠话:“今后若再敢作恶,便阉了你,让你再也不能人道。”
说罢,化作一阵清风离去。
谁让大师兄不痛快,不管神佛妖魔,猪悟能绝不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猪悟能:师傅和大师兄关小黑屋说话,不开心。
金蝉:呵呵,杨戬竟然乱跟悟空说些有的没的。
孙悟空:师傅给的这个偈子到底什么意思?
杨戬:我有不好的预感。
第4章
孙悟空驾着云没有目的的四处乱逛,一时掏出那个偈子看看,一时拿起酒壶灌上两口,不知不觉就有些微醺,四仰八叉躺在云上胡思乱想。
也不知飞了多久,只见天色越来越暗,孙悟空双肘撑着半坐起来四下张望。只见下面是一座高山,风光秀丽,苍松翠柏。
“这、这是!”孙悟空乍见这山峰,猛地坐了起来,催动祥云又往前行了七八里,远远就见到一座洞府。只见洞门紧闭,寂静无声。旁边立着一座石碑,上写十个大字。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孙悟空从云上一纵蹦了下来,走到石碑近前,看着石碑上的字,眼眶不由有些湿润。
走到山门前,先整了整衣襟,又掸了掸灰尘,孙悟空才把手放到门环上敲了几下,高声道:“弟子孙悟空,求见菩提祖师!”
连喊三声无人应答,孙悟空低头叹了口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穿过讲经的瑶台,走过就寝的廊庑,按着记忆中的路径来到菩提祖师的寝室。
推门进去,只见当日跪过的蒲团还摆在原来的位置,蒲团前便是恩师菩提祖师的寝榻。
孙悟空紧走两步跪在蒲团上,只觉心中无数的委屈和倦意涌上,慢慢俯下身子,趴在蒲团上沉沉睡去。
“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正自睡得香甜,耳边忽然有人高声吟诵。孙悟空想也没想便接口说道:“师傅,弟子在此跪候多时。”此话说完才觉哪里不对,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翻身坐起,便见寝榻上坐了一人。
只见那人头戴道冠,身穿白色道袍,手拿拂尘,不是菩提祖师还是哪个。
“师、祖师!”孙悟空乍见菩提祖师,心中又悲又喜,不禁哽咽道,“祖师,您肯见弟子了?”
菩提祖师手捻须髯,微微笑道:“你这猢狲,不在自家庙里睡觉,跑到我这边作甚?”
孙悟空见菩提祖师面色和蔼,一如当日学道之时模样,便如见了亲人一般,跪在祖师脚下,把这百来年的苦处全都倒了出来。
谁知祖师听完,也未言语,只是从枕下拿出一把戒尺,在孙悟空头上轻轻打了三下。
这几下打得并不重,便是再重些,孙悟空的头也受得,只是他被这几下打得懵了:“祖师,您打弟子作甚?”
祖师拿着戒尺点指,斥道:“枉你当日大闹天宫,搅闹蟠桃宴;下至地府,私毁生死簿;自封齐天大圣。连如来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做了斗战胜佛,这胆子却小了。”
“额,祖师的意思是……”孙悟空眨了眨火眼金睛,有些闹不清祖师的意思。
祖师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个话题:“你可知灵台、方寸之意?”
孙悟空摇头:“弟子不知。”
“三点如星现,一钩似月斜。披毛从此出,做佛也由他。”祖师伸出手,在孙悟空头上抚摸着,“我当日讲经说法,既讲枯坐禅,又谈逍遥道,佛道儒三家本如一家。一切皆在你心中灵台方寸之间。我当日让尔等修法,便是修心。你既封了斗战胜佛,便该自有你的方法去普度众生。金蝉子教导你的,未必是错。只是你当日顽劣,才用这些束缚于你。今日你已能分善恶、辨是非。你心中已有了自己的道,又何必拘泥于形势。”
这一番话恍若醍醐,让孙悟空豁然开朗,心中压着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喜得他往上便拜:“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待再抬起头来,哪里还有菩提祖师的身影。
“祖师?祖师!”
孙悟空口中大喊,猛地睁开了双眼,见自己还趴在蒲团上,原来是南柯一梦。
站了起来,孙悟空不死心的围着寝榻转了三圈,床榻上干净整齐,一丝褶皱也无,根本就是没人坐过。
“果然是梦,祖师怎么肯见我?”孙悟空泄气的坐在榻上,垂着头。眼睛无意间一瞟,就看见枕头下似乎压了什么东西。
爬上寝榻,翻开枕头一看,原来是一把戒尺。
“这、这不是祖师刚才在梦里打我的戒尺么?”孙悟空拿着戒尺惊疑不定,究竟刚才是自己做的梦,还是祖师真的来过。
拿着戒尺出了会儿神,孙悟空就想,祖师既然是梦中与自己相见,自然是不想破了当日不见自己的誓言,不管如何,祖师肯见他就是好的。
抬腿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谁知一转身就看见寝榻旁边的小茶几上放了一个碟子,里面有几颗桃子。
孙悟空刚才吃了酒,正是口干舌燥,想也没想,拿起桃子便吃。谁知吃着吃着就流下泪来。原来,这桃子正是当日他在学艺的时候吃过的烂桃山上的桃子,刚才果然是祖师来过了,不仅点化了自己,还怕自己口干,特意留了桃子。
孙悟空再次跪在蒲团上,对着寝榻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多谢祖师点化弟子!”说罢,这才恋恋不舍出了寝室,走出三星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