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众星冉冉悬起,漆黑的天幕上,晶莹遍布,诸多星座各司其位,亘古不变的景象在此刻看来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西水就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之下,开始了自己在异世的第一个夜晚。
这片再正常不过的天空,不知家乡之中是否也有人在仰望?千古流传的星系呵……熟悉到让人想落泪。
不过眼下并不是感伤的好时机。
踮起脚尖,西水悄悄地来到南门的偏厅里,探出个头来,努力想看清屋子里众人的神情。光影轻摇间,立于一旁犹豫不安的是奇克力,奇克力左边一名侍卫模样的人正带着恭敬的神情跪着报告些什么。
突然,凯鲁眉间一皱,跪着的人便住了嘴,继而,他笑笑表示可以接着讲下去了,那人于是又再说了些话。西水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凯鲁好像朝着自己这方向看了一眼??应该是自己敏感了,如果真发现他在偷听,想必是不会让那人说下去的。
扶起滑落在肩头的披肩,凯鲁不动声色地拉住正想冲出门去的夕梨,嘴里大约说的是王妃在晚上的时候魔力最强这一类话。如果说起初西水还听不到他们在讨论些什么的话,适才夕梨的表情动作便已经给他解答了——那侍卫模样的人正是来跟他报告,夕梨的衣服已落入王妃手中一事。
一伙人说完就要走出来,西水赶紧缩了头,一气跑到中庭去方才罢休。头回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下流事,他心里还挺不安的。不过此刻更令他不安的是,接下来,夕梨应该会有所动作了。
要阻拦她吗?
眼下只有两条路给西水选:一、找来凯鲁,拦下夕梨;二、佯装不知。首先第二条就可以排除掉了,西水再怎么墙头草都不可能做到见死不救的,即便女主再强大,然而自己亲身参与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在他实际看来,夕梨也不过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女孩。那么,就只剩下第一条路可选了。
当然还有剧本上的第三条,就是——赔上自己的一条烂命。作为一个人,一个具有正常心智的人类,他怎么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缺智的选择。其实吧,一早他就觉得作者压根就是个大后妈了……本来帝特这孩子完全不必牺牲的好吧?那么多法子,为什么偏偏是他给那大块头做了皮衣料子?就算夕梨是行动派,帝特也不至于那么不知轻重吧?
好吧……西水叹了口气,确实,夕梨这孩子,还是太冲动了。智勇都有,谨慎不足。看着眼前蹑手蹑脚从寝宫溜出来的身影,西水心想,还是先稳住她才是,这样想着,西水便迎了上去。
“夕梨小姐!”西水做出紧张的神色来。
“帝特!”夕梨是真的惊讶了。
“你果然是想去王妃那里吗?王子不是交待了……”
夕梨比西水所知的还要急性子,二话不说就打断了他:“帝特!凯鲁王子不让我出宫,但是我必须要到王妃的宫殿那里去!!”
闻言,西水瘪了一下嘴角,你还知道人家不让你出去啊。
“夕梨小姐!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看着对方一脸决绝,西水想都知道这丫拦不住:“……好吧,那我陪你一起去!”
“首先,”西水笑笑:“你知道到王妃宫殿要怎么走吗?”
这一问果然把夕梨给问住了。西水不由在心中摇头叹息,真是好热血的娃啊,甚至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带着憨憨的笑,西水继续沟通着:“不如这样吧,夕梨小姐你等我一会儿,我回房里给你拿张王妃宫殿的布置图来,而且你这样光着脚也办不了事,我顺便帮你把鞋子带过来吧!”
“这样真的可以吗?”
眯起眼,西水心想你还知道犹豫,面上却一脸仰慕道:“说过了,我可以为夕梨小姐做一切事情!”
闻言夕梨总算是安心下来,不疑有他地选了一块树荫地藏起来等他。
拐了个弯,西水瞅着夕梨瞧不见他了,撒脚丫子一路狂奔到前不久才认住的凯鲁卧房,来往的侍卫们见是他,也不加以阻拦,就这样让他一路飞窜到凯鲁床边。
巨大的帘幔将窗口洒下的月光与床上之人的脸隔了开来,西水无法探清床上人的动静。可他没忘凯鲁习惯在床头摆放利器的事情,虽然跟夕梨在一起的时候不会,但这毕竟是初识,做不得准的。
试探性唤了声:“殿下?”
床上人并无动静,西水不由自主再走近了一步:“殿……呜……!”
冷不防从床上伸出一只手来,将毫无防备的西水猛地拉入怀中:“帝特?! 怎么是你?”
“我……”西水突然发觉现下的状况,很是诡异。
凯鲁冷笑的看着他,一只手扣住他浓黑短发的额头,另外一只则按在剑柄之上。
就说了!倒霉的事情从来就少不了他!
“殿下……请听我解释!我……”西水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情呢,那头凯鲁早就拔出了剑。虽然西水一直对这种落后武器的杀伤力感到怀疑,但他对金属兵刃向来都持有相当的戒备心——至少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不能怀疑。慌乱之际,西水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必须尽快将实情转告给凯鲁:“是这样的!殿下!夕梨小姐她——”
“夕梨?”果然,凯鲁皱起眉,手中动作也停了下来。
如此这般地跟凯鲁解释了一通,西水做出一副十万火急等不及对方反应的样子,反手拉着凯鲁就想走,结果没拉动,人还被凯鲁呼噜拖栽到了床上。这一栽,西水的重力加速度,凯鲁本人也就跟着被扑倒在床上,造成了一副极为暧昧的场景。
暧昧这词用得或许还不够确切,准确点来说,他们是暧昧的进阶级——因为凯鲁很不巧的就被不幸的西水同志给压到了床上,发尖对发梢,唇尖对唇缝,情况再是危急不过。
西水觉得,现在最危急的事情不是把凯鲁拉到夕梨那儿了,而是……把他从身上撕开!
双手一直,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给掰扯下了床。然后,俩人毫不奇怪都愣在当场。彼此瞪视足足有三秒钟,而后随着凯鲁剑梢坠地的铿啷声,二人方从刚才的状况中回过神。
马德……西水懊恼得直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种低级错误……憋了又憋,西水费老大力气才说服自己不要去碰对面那张伤害天下男人自尊的脸蛋。他还没蠢到在这吃人年代去炒上司。
拇指抹抹下唇,凯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问道:“夕梨在哪儿?”
中庭。
“帝特?帝——”
不意外听到夕梨的声音由期待变成大吃一惊,西水不着痕迹地向左让了一步。不想凯鲁那厮根本就不容他躲避,将他拉过,站到夕梨跟前:“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寸步不离地将你带在身边?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你有这样的自信,不用一兵一卒,甚至是连武器都无须带上就可以对付得了王妃?”字字句句均中核心,凯鲁的王者气质这会儿是展露无遗:“还是我误会了……错以为你是最了解王妃能力的人?”他说得没错,王妃既然能够将夕梨待到西台来,她的能力就不容小觑。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人家是王妃。还好是风格粗犷的西台,如果放到华夏,估计她现在连渣都不会剩了。
“我……”夕梨不作声了,低下头,或许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冲动了吧。
“你想要回那套衣服我知道,”凯鲁说着又瞟了西水一眼:“但你也不能不顾及到其他人……如果今天帝特真的跟你走了,你确定自己能够带着帝特全身而退么?尤其是帝特,你知不知道,他甚至可以为你而死?”
一连串的问句下来,别说是夕梨,就连西水也都沉默下来。他跟夕梨不一样,他想到的是,当初真有位少年,傻抱着一切只为夕梨小姐的信念,鼓足勇气,用瘦小的身躯挡下那妖怪般人物的攻击,最后被脱皮褪骨。当西水看到那华丽而坚实的大门砰然阖上的时候,他是真的为那勇敢面对压来巨大的敌人阴影而颤抖着的孩子感到遗憾。
“我……我不是故意的……”夕梨低下头。
西水浅浅的抿了下嘴唇,幸好她没成功溜出去,也幸好自己不是“那个”帝特。
“一旦你入了王妃宫中,一切就再也由不得你了,而帝特……他绝对不会弃你的安危不顾,”顿了顿,凯鲁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西水:“虽然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这一点……”
啥?!喂,你有话就直说,那眼神几个意思!?
听到这似有所指的话,西水有些心慌起来,他不是不知道现在正好是解释的时机,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给吞了回去。强忍着内心的不安,他恭敬地弓下单只膝盖,笑言道:“殿下,帝特自然是愿意为夕梨小姐赴汤蹈火的。”
“哦?”凯鲁原本一直半睁着的眼皮突然抬起,长长的睫毛在眼角处落下一道完美的阴影:“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心神一闪,西水自知不妙,却依旧强自镇定着:“如果这是殿下所希望的……”言下之意——你凯鲁才是我的正主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番话说得漂亮委婉,倒也叫人无从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