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微微垂眼,那个叫做坂本的人就对他影响那么大吗?
“哼, 这么说,你也是那家伙的敌人?”
深濑听到面前的黑头发小孩这么对着他冷冷地问道, 那双眼睛如同被冷冽漫天大雪覆盖了的暮色森林, 瑰丽的瞳孔边缘似乎带着奇异的射线。
深濑晃了晃神,挑拨的计划太过于顺利反而让他有些许迟疑。
作为隐匿在这所学校里的恶魔级别人物, 他并不喜欢抛头露面, 像这所学校最常见的不良一样细滑使用暴力解决问题,他更爱成为深渊里的恶魔,利用人性的弱点,让他们经历沉浮和痛苦。
深赖最擅长扮演的就是这类角色,运用言语蛊惑心灵脆弱的后辈们, 在他们心中埋下靠着阴暗情绪滋生发芽的的种子,或许不起眼,但只需要几天、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这些阴暗的种子就会被某些现实里的黑暗刺激,突破道德脆弱的一角, 然后饮着怨恨嫉妒的血肉破土而出。
但是昨天才随口诱导了一下,今天就立马叛变, 还隐隐有种取而代之,即将揭竿而起,成为起义军首领的架势……这是不是见效过于神速了?这扔下去的不是畏光弱小的种子, 是赤潮啊!
深濑心思电转,面上却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错,但你确定要在这里谈这些事情吗?”
他似笑非笑地朝着旁边表面上都在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实则偷偷摸摸地注视着这边的高中生们示意了一下。
“……”渴望寻找对抗抢夺王位的同盟的黑发少年沉吟起来,他必须谨慎地考虑一下。
等赤司再次抬起眼的时候,就看到一脸“任重而道远”的光宙跟着那位不怀好意的男人离开了。
赤司:“……”就这么走了?他的存在感居然这么弱?
“合作吗?”深濑幽红宝石般的眸子微微移动,看向和自己并排行走的男孩,他深喑还处于幼稚时期的少年人心理,何况这一位表现得如此明显,在这个时候摆出任何模样的高姿态都是不合适的,只有平等的对话才能得到他们全身心的信赖,“既然我们拥有了共同的敌人。”
深濑凝视着光宙的神色,似乎要看清上面的每一丝细微的波动。
果然如他所料,黑发少年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他的目光中仿佛是在注视着一位同仇敌忾的朋友,深受感动地说着,“终于等到你了,盟友。”
忽略心头掠过的违和感,深濑嘴角微微勾起。
少年握紧了拳头,纸一样雪白的手背上甚至能够看到皮肤下的青筋,他的眉间夹杂着几抹焦虑和不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他无措的事情,眼底是一片沉浮不定的暗色。
大概是兄弟间的攀比或者家长宠爱分配不均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深濑漫不经心地想着。
少年的声线深沉,嗓音似乎缠绕着烽火和硝烟的味道,“我们的国家,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广阔无垠的天空和海洋,包容着奇珍异兽的山川和峡谷,雄伟壮丽的建筑奇观,记录着丰功伟绩的丰碑,它资源丰富,人口密集,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之中,它就如同查理大帝奠定的基石和奥古斯都安放的最后一块石碑,坚定地屹立在世界的中央。”
深濑:“……”居然是国家大事?
光宙慷慨激昂的讲话间隙,抽空瞄了目光微微透出呆滞的男人一眼,他骄傲地翘起尾巴,“你知道的,我们奥古斯都帝国。”
深濑:“……大概。”请恕他孤陋寡闻。
光宙继续维持着深恶痛绝的表情述说着正常少年根本不会存在的烦恼:“我们帝国的人民安居乐业,幸福地生活着,但是那个家伙却企图让国家动乱,社会不安,人民流离失所,因为他想要抢走我的王位!”
“……坂本?”深濑四平八稳的沙哑声线不知为何透露出一丝迟疑。
光宙赞赏地看了男人一眼,“没错!相信你一定是被吾外露的霸气吸引来的,不然也不会如此恳求本殿下的垂青,我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深濑居然从这个谜一般的目光中读出了“没想到你居然看穿了我隐藏的身份”的意味来。
还好深濑先生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不然被迫让这么一堆曲折复杂的皇家秘辛钻进大脑里面,正常人绝对无法让自己的表情维持淡定。
“那你呢?你和他有什么恩怨?”滔滔不绝的光宙突然停住了,他话锋一转,把话头引导了深濑身上。
深濑当然不可能说出这个由于自己无聊发起的猎物游戏的实情,他遮掩去眸中浓郁得化不开的恶意。
再次抬眸时候苍白过头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忧伤,宝石般的眼珠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悲怆的雾气。
“像坂本这样的人,他永远都像是夜空中的月亮,享受着众人无底线的膜拜,但是像他这样目空一切的人,是否考虑过不曾仰望星空只专注脚下的平凡人的感受呢。”
他喃喃着,像恶魔的低语。
这一句低语,好似在讲诉自己心中的怨恨,却又像是极力在勾起少年埋藏在心中的不平和怨怼。
光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吾已经明了你的想法,就这么定了,走。”
说着他信心满满地比了个“OK”的手势,还在他的手臂上轻拍了一下以示安抚,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面,朝着坂本的教室健步如飞地走了过去。
深濑:“……”这家伙真的明白了吗?
——等等,他还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擅自定了什么计划?
欲言又止的深濑在将将走到一年级班级的门口才反应过来,他怎么能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脚步一顿,深濑无视了光宙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横移了一步迈入了教室大门外的阴影处,那是一个正好能够听见里面的声音又位于视线死角的位置。
从教室门口成人高的透明可视窗口往里面看去,里面的设施都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墙纸上被人用锋利的美工刀划破,坑坑洼洼的纹路丑陋得堪比月球表面,似乎犯人还嫌不够混乱,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桶油漆,泼得满墙满地都是。
只剩下神秘璀璨铺设着流动画面的天花板还完好无损,大概是因为犯人努力了一番后依然够不着,长长的扫把散乱地堆在一边,只好悻然地放弃。
别说是班级展示被破坏了,就是平常看到这样的惨状,正常人都会对罪魁祸首无比厌恶,没想到那两人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仇恨和嫉妒,真是有趣的人性。
深濑食指轻飘飘地拂过自己的嘴唇,冷冷地笑着。
不过……
藏在门外的三年级目光缓缓扫过教室内富丽堂皇堪比皇家酒店的装饰和设施,虽然已经被人破坏,但是依然能够看出原本的铺张华丽。
……这种浮夸到窒息的班级展示怎么回事?
“好了,大家快动起来!久保田,别照镜子了,我们重新贴好墙纸!”
“嗯,最起码要在他来之前,把这些油漆的痕迹遮盖掉!”
学生都是一副焦虑和紧张的模样,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孩神色紧张地指挥着同班生进行补救措施,好几个人眼睛时不时神经质地往门口瞟两眼,似乎是害怕什么人突然从门口出现。
要不是深濑警觉,可能还被一位只穿着蜜蜂黄黑色胖次的后辈看到了。
真是有干劲呢,这一群人。深濑的眸色渐渐变深。
“喂,我说,你们这么拼命做什么,反正那个家伙也不一定会来。”一个男生小声抱怨着,但在其他人充满了怒火的目光中,他的声音逐渐消失。
“哈?要不是你们两个人,我们怎么需要再做一次!?”戴着眼镜的妹子叉着腰不满地吼着。
等等?!深濑不敢置信。
他们完全不怀疑坂本作案的可能性吗?如果那两人按照他的方案去实施,应该是能够顺理成章地诬陷坂本让他声名狼藉才对。
“你们还把自己干的好事嫁祸给坂本君!简直——简直太过分了!”作为班长的藤田惠想起刚才见到这两个迟到早退的废物二人组一进门还抱着热情的笑容,假模假样地替坂本君说话,实则是在诬陷,想要将坂本君置于无法挽回万人唾弃的境地,就觉得心里怒火中烧,但良好的家教和温柔的性格让她说不出出格的话,只能拧起眉头说几句。
“是啊。”
“太恶心了!”
“你们俩早退不知道,这些设备都是坂本君恳请他的弟弟帮忙弄的,我们全班人都欠了坂本和他弟弟一个大人情,结果你们还做出这种事情,企图陷害坂本君。”眼镜妹子补充着。
“这也是我们一下就识破的原因。坂本君如果想要破坏文化祭的展示,又何必让弟弟花费那么多精力和时间都帮助我们呢?”她振振有词。
众人:“……”完全没有花费精力和时间,那个孩子呼啦一声就全部弄好了。
“这些东西也不一定全是赠送给我们的,如果坂本弟弟要回收,然后发现已经被你们损坏了,哼。赔偿的事情你们自己看。”
听到这一句话,两个人脸上的血色全部消失了,他们绝望地互看了一眼,背后冒起了冷汗,被那个人蛊惑的时候他们简直和着了魔一样,一想到能够把坂本拉下水,完全没有考虑后果就做了,但是现在被其他人发现了,还要赔偿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