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原日见:“……”
鹤原日见本来准备好接受对方的敌意、宣战或是宣布抛弃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不,也不是监狱的问题。是我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当然这都怪异能特务科给我戴的异能力抑制项圈。”
不,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您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说些别的什么?”森鸥外反问他,“那些无意义的话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吧?当然,如果能仅仅用语言就感化日见君,让日见君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我很乐意再说些别的什么。”
只不过双方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能单纯用言语说动,那么鹤原日见就不会是鹤原日见了。
固执而又讲求实用的人,在没有看到切实的利益或是良好的结果之时,是绝对不会被任何一句浅薄的话所说动的。
鹤原日见低着头,散开的白色长卷发遮住了一部分脸颊。他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森鸥外:“您没有问我,所以是什么都知道了,还是什么都不想从我这里知道了?”
“如果日见君保证不隐瞒、不欺骗我的话。我想我很愿意和你交换情报。”
森鸥外脸色不变地抬起头来看向鹤原日见,脸上的肌肉变动看不出情绪的变化。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阴郁。
“来玩真心话吧,森先生。我记得这个游戏我们很久之前玩过一次。”鹤原日见就地盘腿坐下,腰背却依然挺得很直,“那个时候可是被您耍得团团转啊。”
“……哦?”森鸥外看他的动作改为了俯视,经鹤原日见提起,他也回想起了当时被自己套了不少话的少年,“那也只能怪那个时候的日见君懒得动脑思考啊。”
“这个就不用再次提起了吧?”鹤原日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那么,作为对师者的尊敬,就由您先来提问吧。”
只此一次得到真心话的机会,未来的走向可能就藏在这些话里面了哦?
“既然日见君都这么说了,那么你所问的问题我也会知无不言的。”森鸥外转了过来,与他面对面:
“那么第一个问题。有关于日见君身边的爱洛酱,她获得的异能力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鹤原日见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真是狡猾啊,森先生,一上来就要问到我的杀手锏呢。”
“爱洛可没有获得异能力哦,人造的躯壳可不能成为异能力的载体。”他用左手的食指压住了右手的食指,“这是数据的奇迹。在幻境中学习了武装侦探社一位社员的能力,以及那个被异能特务科当做是植入幻境中病毒的那个人。”
“将他们的能力进行解析和模仿,利用数据完成干涉现实。而那些被夺走的异能力全部变成了无属性的能量依附在我的身上,通过植入在我心脏里的微型主机供给给爱洛。这样就能造成使用异能力的假象。”
这个异能力的真相和森鸥外想象的有一些出入,但是差别不大。他点头表示了解,示意到了对方的回合。
“我的问题十分简单。森先生,您第一次接近我的时候,是抱有怎样的计划呢?”
“你要知道这个吗?”森鸥外停顿了一下,“恐怕你不会喜欢我的答案的。”
鹤原日见垂着眼帘看向地面,仿佛地砖的花纹十分吸引他:“我想知道。现在即便您再说些什么都不能打击到我了。”
“当时我的计划是,杀死日见君哦。”森鸥外道。
“那时‘港黑的恶鬼’可是先代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利用你先代将整个横滨的地下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在得到有关AF2000的情报之后,我就已经有了进入港黑后接触对方,然后想办法让对方死于意外的计划。”
只是没有想到,传说中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港黑恶鬼”,还是个孩子。
接下来是森鸥外的回合。
“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日见君的合作对象,所有的。”
“密鲁菲奥雷与死屋之鼠,以及太宰治。”
第55章 chapter.55
对于太宰治也参与了鹤原日见计划一事, 森鸥外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
太宰治到底会不会做出对横滨有害的事, 他与面前这个人都十分清楚。那么, 对此心知肚明的对方, 为什么依然同意了太宰治加入这个计划呢?
是因为确认太宰治这个变数丝毫不会影响到自己吗?还是有着更深层的考量?
“我想知道五年前,我从实验室里醒来的真相。您当时欺骗我是在德国的任务里受了重伤,但是我想知道真相, 我想知道您到底是怎么让已经死去的人再次站在您的面前。”
鹤原日见果然没有被森鸥外之前给出的想要杀他的回答打击,他神色平静地继续了下一个回合。
森鸥外早在之前Q的异能力覆盖横滨, 鹤原日见身处港黑大楼之时,就利用过对方记忆断层这一点刺激他, 使他不能继续思考。从而使其对港黑的现实修改露出破绽。
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对方迟早会发现自身曾经死亡的事实。也知道为了得到最直接的答案, 对方必定会直接询问作为第二当事人的自己。只不过是时间上的早晚罢了。
“日见君果然还是发现了, 我本来以为可以瞒得更久一点。”他并没有谎言被戳穿的窘迫感, 反而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鹤原日见并不配合他的表演:“难道不是您觉得我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吗?我只不过是按照您的意愿问出来罢了。”
“但是日见君自己明明也很想知道,毕竟这种有什么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并不美妙。”森鸥外紫红色的眼睛看着他, 里面是最让人信服也最令人厌恶的大局在握:
“日见君,太宰君说的没错。在龙头战争里, 你的确是死过一次了。”
对于森鸥外猜测出是太宰治告知他自身曾经死亡一事,鹤原日见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自己能够接触到的知情者里, 只有太宰治一人会告知他这一真相。
“在你的躯壳消散之后, 你的意识十分明智地将自己转移到了港黑的内部网络之中,数据化存储起来。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在那之后,在中也君和太宰君一举端掉的敌对组织里,我们发现了对方正在国外的实验室秘密研究克隆出另一个你的文件记录。”
“所以说, 是将克隆出来的躯壳用以承载意识的实验吗?”鹤原日见面上没有丝毫触动,但是阴鸷的眼神已经泄露出了他此刻并不美妙的心情,“我知道了。”
按理说意识的转移并不会造成记忆的缺失,但是既然记忆的缺失已经造成,那么就是有人做了手脚。实验室最开始的地点位于国外,那么这个做手脚的人名字呼之欲出——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只有这只老鼠,才会用这种无聊的手段强制清除他认为不需要存在的记忆。
数据化的意识与一段程序没什么差别,费奥多尔有的是机会做手脚。
第三个回合,由森鸥外率先提问。
“接下来是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他注视着鹤原日见的眼睛,“在离开港口黑手党大楼去自投罗网的路上,日见君都想了些什么?”
鹤原日见轻轻搓动了一下右手的食指和拇指。
“这件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可要说实话啊,日见君。”森鸥外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意有所指道。
银发青年的小动作停止了,他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没什么。只不过是些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下一步就是要把太宰扔进海里。然后接下来和密鲁菲奥雷的交涉罢了。”
“只有这些吗?”森鸥外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他的说法,面上若有所思。
“还有。”银发青年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竭力表现得若无其事,“还有,如果我还活着,就来见您。向您狡辩这不是我的错。”
森鸥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这句话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外。
对方可能会说只有这些,也有可能会说一些别的话。但是这句话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
令他关注的是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如果还活着和不是我的错。
但这是他所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他不可能打破规则再去追问。就算他问了,对方也不见得会将所有的原因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这其中必定有变数,但变数为何,就只能由他自己发现了。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我被抛弃了吗?”
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句式,但银发的青年已经释然笑了起来。仿佛心里早就确定了那个答案。
——是的,他被抛弃了。
“作为组织的首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被抛弃了。”森鸥外的回答并没有出乎鹤原日见的意料。
但他接下来的话,郑重其事而又严肃:“但仅仅作为我个人,我希望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日见君。”
“……”
鹤原日见沉默了。
漂亮话谁不会说呢?谁又能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再一次打了感情牌,再一次想要利用他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