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其中插了一手的太宰治,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横滨毁灭的。
毕竟他可是在好人的那一方啊。
横滨某处一家不起眼的拉面店。
戴着宽檐帽穿着碎花裙高挑女人拜访了店主。外面下着的大雨即便是撑伞也遮挡不住,淋湿了女人的小半裙子。
憨厚的店主带着她来到二楼的住房,敲响了一间紧闭的门。
“林,你中学时候的老师来拜访你了。”
林宪明带着一脸不耐烦,姿态警惕地拉开了房门。他最清楚自己有没有上过中学,所谓的老师只是子虚乌有。会借这个身份来的,要么是仇家,要么就是骗子。
看到熟悉的装扮,他眼睛猛地睁大:“怎么是你这家伙?”
“林酱,让我先进去再说吧?”姿态柔弱的美人长发被打湿了几绺,湿哒哒地搭在肩膀上,脸上还带着温温柔柔的笑容。
久远的记忆被瞬间唤醒。这家伙当年就是这样一幅白莲花的姿态,把他从海那头拐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手好痒,又想杀人了。
只不过,注意到店主投来的眼神,林宪明并不想将无关人士牵扯进来。他冲店主点了点头,一把将门口的美人扯进屋子里,“砰”地关上了门。
鹤原日见进门后,将伞收好放在门边。他姿态优雅地摘下了帽子,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又拍拍裙子,冲林宪明露出得体的笑容。
林宪明并不吃他这一套。他抱着胳膊把他堵在门前,神色不善地质问道:“不是警告过你没事别来烦我吗?就算我们暂时合作,我这里也照样不欢迎你。”
“我可是无家可归了哦,林酱。”鹤原日见眨眨眼,努力将自己的形象塑造得更加可怜一点,“港口黑手党把我赶出来了,现在还在到处追杀我。无论哪个据点我都没法回去了。”
“是你自己主动背叛的,现在这个下场也只是活该罢了。我说,我可没什么心情做慈善——”林宪明不为所动,坚定地拒绝他这个麻烦。
以鹤原日见所拥有的才能,港口黑手党绝不会赶尽杀绝。就算不来投奔他,对方也绝对有能力在港黑的地毯式搜索下安然无恙。
鹤原日见的语气突然失落起来,好像真的是一条失去了一切的败犬:“可我现在只有林酱和龙一君了。”
什、什么叫只有他和佐佐木那家伙了?这家伙太大言不惭了吧?
林宪明可疑地语塞了一下,态度露出几分松动。
对方丝毫不知收敛,再接再厉:“如果连林酱和龙一君都不要我的话,那么我就如同孤单飘零在北风中的枯叶,只能凄凉地等待河水将我淹没了。”
一听就是骗人的假话。这个人的境况如果真的沦落到如此凄凉,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买十打烟花庆祝。
“哼,那我就暂且收留你这条丧家之犬吧。”林宪明抬着下巴露出嘲讽的表情,“我可只是为了欣赏你这副难得的落魄样子而收留你的。”
鹤原日见完全过滤掉了他的嘲讽,笑逐颜开道:“我就知道林酱是不会放任我孤独地死去的,果然林酱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呢!”
“闭嘴啊你!那是什么恶心的形容啊?”
凭借着自己的美色,鹤原日见成功入驻了前学生的临时据点。并且丝毫不担心这个发誓与他不死不休的学生会对他突然下手。
倒不是相信自己学生的人品。而是他们正处于合作期间,这点契约精神对方还是有的。
“所以说。”林宪明把一罐冰咖啡用力戳在鹤原日见面前的桌子上,“现在你被港口黑手党赶出来了,和密鲁菲奥雷的合作计划要怎么办?”
“在没有港口黑手党干部身份做内应的情况下,你们要怎么把极道战争蔓延到横滨?”
客厅中的小电视上,主持人正在播报着社会新闻。内容是神奈川县附近的黑帮小规模持械斗殴,最终演化为两个帮派火拼的事。
“啊,你还不知道吗?”鹤原日见拉开了罐装咖啡的拉环,瞥了一眼电视机播报的内容,“计划其实早就已经开始了啊。”
林宪明茫然:“已经开始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的计划就是跟密鲁菲奥雷合作吧?”对方用怜悯的表情看着他,“真是天真啊,林酱。”
为了不给自己造成麻烦,林宪明还是忍住了蠢蠢欲动杀人的手。他用目光示意鹤原日见赶紧作出解释,并不想听他废话。
“‘全日本黑手党清除计划’。这个计划从五年前就已经在孕育当中了。在那时,我就已经在我所能插手的所有地方,埋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暗棋。”
“有些棋子又小,所在的位置也普通而不起眼。但是任何一颗棋子,都有它所在位置的价值。一颗小小的棋子,动作算不了什么。但如果是整盘棋子一起动,这就叫做流氓式的翻盘。”
林宪明看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积少成多的道理,林酱应该比我清楚多了吧?”
同样,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无人能够真正理解,日渐积累的孤独感越来越多,区区一颗人类的心脏怎么盛装得了呢?
“再者,我可不像是那种会激情作案的家伙。”
现有的记忆中所清晰展现的,是足足五年的筹划。但是谁又说得准,在更往前的那个五年,他没有想做些什么呢?
“来猜猜看吧,林酱。猜猜看,微小的力量能造成多么大的改变。”
猜猜看,这座城市最后的命运。到底是毁灭还是侥幸存活?
第36章 chapter.36
这场雨下得很大, 像是要冲刷尽横滨这座城市的所有晦气。
路上的行人很少。匆匆地在人行道上走过的人打着伞, 生怕被雨淋湿更多的地方。
“红舞鞋, 红舞鞋。我有一双红舞鞋。
漆皮鞋子红又亮, 穿上红鞋去教堂。”
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哼着调子诡异的歌走在街道上,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漆皮小靴子。
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向下滴着水。靴子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不时踩到路上的小滩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
“红舞鞋,红舞鞋。跳起舞来多么美。
踢踢踏踏, 踢踢踏踏。跳啊跳啊不要停下。”
她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舞女八音盒,八音盒上摆出跳芭蕾舞姿势的舞女穿着一双红色的舞鞋。
雨水淋湿了她黑色的齐耳短发, 顺着发梢一滴一滴落在舞女的脸上。看着就像舞女流下了眼泪一样。
“红舞鞋, 红舞鞋。不虔诚的孩子要受到惩罚哦?
刽子手啊请求你, 砍下这双跳舞的脚。否则……”
小女孩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目光透过人群之间的空隙直直地找上了白色短发的少年。
她停住了脚步,站在斑马线中央。学习成熟大人涂着口红的嘴唇轻轻开合, 欢快的歌声从其中流淌出来:
“否则要一直跳到死哦?”
被她抱在怀里的舞女八音盒响起了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原本固定着姿势的舞女眼睛处亮起红光,僵硬的人偶身体旋转着开始跳起舞来。
人群在一瞬间被静止了。很快, 他们机械地动作起来,扔掉手中的雨伞, 跳起了动作僵硬的芭蕾舞。他们跳舞的动作, 与女孩手中抱着的舞女八音盒一模一样。
“爱洛,让我知道你能做些什么吧。”费奥多尔一个人坐在被屏幕环绕的操作台前,注视着角落里小小的监控画面。
鹤原日见坐在林宪明的沙发上擦干了头发。他抬手扶了扶造型并不怎么好看的黑色耳夹,轻声笑起来:“林酱, 你说这场雨会带来什么呢?”
哗哗的雨声里,响着八音盒清脆的舞曲。是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四小天鹅舞曲》。
中岛敦看着周围的人都怪异地跳起了舞,浑身都警惕起来。他警觉地向四周观察,很快将视线锁定在了唯二没有跳舞的小女孩身上。
她浑身都被淋湿,怀里抱着叮咚作响的八音盒。外表无害,在此时却最为诡异。
小女孩冲他睁大了眼睛,咧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夸张地笑起来:“来啊,来和爱洛一起跳舞吧?”
仿佛被猎食者盯上的危机感瞬间席卷了中岛敦。在脑海中尖声作响的警铃提示下,他的双臂迅速虎化。
与此同时,小女孩轻轻柔柔的嗓音响了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住着一个叫‘敦’的小女孩。”
跳舞的人群消失了,马路和四周的高楼也消失了。中岛敦发现自己身穿破旧的衣裙站在四处漏风的房子中央,脚上还穿着一双笨重的木鞋。
房子的角落里是一张老旧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身体虚弱的人,身上只盖着一层破旧的被子。被子里的棉絮几乎都已经没有了,所谓的被子看上去更像是一张床单。
躺在床上的人艰难地咳了几声,开口对他说话:“敦君,抱歉啊。我们家实在是太穷了,只有这一双木鞋能给你在冬天的时候穿。”
“不,不。没关系的,我并不在意这点事……”中岛敦连连摆手,刚刚表明他不介意的态度后猛然反应过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