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寒只好自己去了,以温氏嫡长子,将来宗主的身份压他,可温良并不惧怕,一来他向来得温宿重视,持宠而骄惯了,且温宿对这个儿子并不看重,他儿子很多,将来谁当家主还不一定呢,二来秦清涟是他温良“明媒正娶”,你温若寒自知是温氏嫡长子,难道强抢属下妻子?
强抢,不是不可以,关键要抢得过。
所有的条件温若寒都不具备。
再后来,就是听说秦清涟的叔叔告密,揭发了几个家族的逃亡计划,几个家族惨遭灭门,连那个仁至义尽的刘公子也死了。
最后,又听说秦清涟被带到秦府所有族人面前凌迟,秦氏也被灭了。
这一切都是事后温若寒才知道的。从中秋节他们重逢以来,不过几个月时间,就物是人非。
温若寒推开秦府的大门,府中到处贴满了符咒,秦家人的尸体已经被移走,据说扔到乱葬岗去了。地上满目的暗红,厚厚地凝结了一层,铺满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院中的一根柱子上,也是干涸的血迹,是秦清涟的血。
温若寒抚摸着柱子上的血迹,轻轻唤了一声:“清涟。”
温若寒的小太阳不是躲到云层后面去了,是彻底消失了。
天空慢慢下起了小雨,冬日的雨,很冷,但不如温若寒的心冷。
地上干涸的血迹慢慢被浸湿,又变得鲜红,凝结的血块在血水中像一块红玛瑙。地上的水越积越多,血水沿着院落的沟壑流动,无一不在诉说着那日的惨状。
温若寒在雨中点燃了一个火把,朝秦府堂中扔去,手掌一挥,以温氏的火刑助力了火把,秦府“轰”地一声,熊熊燃烧起来。
温若寒站在秦府门外看着漫天的火焰,直到秦府化为灰烬。
而他的心,也随着秦清涟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清涟(秦丝丝)和温良的故事,在乱葬岗那一篇有提到
有兴趣的可以去翻翻
第53章 情丝若寒2
温宿出关开始清算闭关期间发生的一切时,温若寒已经平静下来,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温良下狱后,温若寒将他的府邸也烧了,让她羞辱和绝望的地方,他都要毁掉。
温宿问温若寒,曾去温良府上要人是怎么回事时,温若寒老实答道:“是的父亲,我去过堂兄府上。那个秦小姐与刘氏公子曾有过婚约,听说秦小姐在堂兄那里过得不好,来求我帮要人,可是我与刘公子又没什么交情,也不相信堂兄会虐待夫人,但又禁不住刘公子请求,就跟着他去堂兄府上看了一下,却没有向他要过人。”
“不过,”他又道,“这个秦小姐确实是蛮惨的,凌迟啊,听说割了两千多刀。堂兄也真是,一点小事就灭了几个家族,让人家怎么看我们温氏呢……”
温宿看着儿子脸上那述说别人故事的表情,往日跟他说话,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今日却是一脸坦然,说不奇怪那也是假的,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不久温宿顽疾发作,温良出狱了,倒是低调了许多。温宿找了个屋子把他软禁起来,让他“潜心研究医术”,不许再管其它的事。可笑的是,他居然也怕了,屋里到处贴着符咒,甚至自己在脸上动刀,改变了容貌。
温若寒开始主动为父亲当起了转移术的承受者,强制转移对施术者心力耗损极大,自愿转移就省时省力多了,温良也乐见其成。
温宿以为温若寒要提什么要求,但温若寒从未提过,某次转移术后,温宿问温若寒痛苦吗?温若寒答道:“痛苦,孩儿的生命都是父亲给的,为父亲承受也是理所应当。父亲为家族呕心沥血,孩儿这点痛苦算什么。”温宿疑心极重,自然是不会完全相信的,但此时温若寒才十四岁,他也觉得自己儿子实在不会有这么重的心机。
为温宿当转移术承受者这件事,温若寒坚持了三年,未提过一次要求,如果说有的话,就是请求温宿多去看他的母亲。
三年来,温若寒也被折磨得疲惫不堪,他已经习惯了忍耐,面若冰霜,喜怒不形于色,对父亲的要求从来不问“为什么”,也许,温宿叫他去死,他也会马上就去死,只是,温宿这时候舍不得让他死了。这个儿子太听话太得力了。
温若寒也觉得自己在赌,拿自己的命在赌,拿父子间那仅存的血缘亲情在赌,那被转移的痛苦,有的人一次就承受不住,而他,承受了三年。当然,这个病也不是每天发作,有时一月一次,有时几月一次,看温宿练功的频率。人就是这样,当有人帮他承担不必担心后果的时候,就肆无忌惮,发作的次数就会多起来。
十七岁的温若寒开始在温家有了一席之地,温宿也停止了对他实施转移术。
十几年间,他娶了亲,生了两个儿子,他已经二十七岁了。温言也不是当初那个人畜无害亦步亦趋的仆从,而是他的得力干将,到处为他搜罗异人,薛螭和温逐流就在其中。
温宿又闭关了,或者说被温若寒软禁了,这十几年来,他也动过杀父的念头,但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他又放弃了,难道一代代地杀父夺位?他将温良“送”去了乱葬岗。那三年承受的一切,他要他父亲还回来。
温言告诉他,秦清涟回来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温言不会骗他。他愣了许久,觉得心里某个死去十几年的东西又活了过来。
他以为是夺舍,温言说不是夺舍也不是献舍,是她自己修出来的身体,仍是当初遇见温良前那个秦清涟,但是,她身上带着一样东西,无人可解。
管它什么解不解,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他找到正在复仇的秦清涟,求她跟他回岐山,她不愿意。
他又带着薛螭和温逐流,去穷奇道围堵藏色散人,逼她召回秦清涟,藏色决绝地毁掉了他们作为交换条件的延灵道长尸体,秦清涟还是没有跟他回岐山。
既然她不愿意回,杀的又是与他无关紧要的人,那就让她去吧,派人护着她就好。
可是没多久,她又自己回到岐山来找他了。
这一次是她自愿回来的,站在他面前,眉宇间还是一如既往地倔强,说不想再杀人了,来请他让温逐流化去鬼丹。还没等他提要求,她又道:“化掉后我就留在岐山。”
温若寒欣喜若狂,他以为她化丹后还会走,没想到会主动提出留下来,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去要拥住她,她却退后一步避开了。温若寒伸过去的手僵了僵,又收回,这十几年来,他早就学会了克制和等待。
他马上找来温逐流和薛螭,她很配合地仰起头,露出雪白的脖颈,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当温逐流的手触到她的脖颈还未发力,秦清涟的额头红光微微一闪,一股寒气逼来,温逐流目光一凝,手下用力,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脖颈,秦清涟眼睛倏地睁开,目眦欲裂,瞳仁发红,柳眉倒竖,额间微微裂开,射出一道红光,像一只倒立的狭长的眼睛。鬼丹现身了。
这颗由几百人怨气凝结的鬼丹却不是那么好化的,温逐流已经使出十成的功力,鬼丹却巍然不动,秦清涟额头红光转动,警告似的温逐流脸上扫射。温若寒见势不妙,一掌拍在温逐流背上,源源不断地向温逐流输送灵力。
附在秦清涟身上的鬼丹怒了,她张口嘶吼一声,獠牙毕露,身后突然窜起八个身影,逞扇形排开,均张口血盆大口,怒吼一声,强烈的怨气把温逐流和温若寒一起弹开,重重地向后倒去。
秦清涟身上的鬼影立刻收了回去,她的脸恢复了原样,双目紧闭,软软地就要倒下,被一边的薛螭接住了。
温若寒从地上爬起,整了整衣服,温逐流躬身道:“属下无能。”
温若寒摆摆手,没有看他。从薛螭手中接过秦清涟,却见薛螭若有所思地盯着秦清涟的脸,微觉不快,一手搂过秦清涟,一手推开薛螭。
薛螭呵呵笑道:“温公子,吃醋了?
温若寒不答,将秦清涟打横抱起,走向自己的卧室。薛螭笑嘻嘻地跟在后面要帮关门,温若寒却把秦清涟放在榻上盖好被子就出来了,瞪了薛螭一眼。他温若寒以克制果断著称,不可能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薛螭仍是一脸嘻笑:“温公子,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讲。”温若寒淡淡道。
“化丹这种事,如同治水,既然水无法凭空消失,却可以挖渠将水引去。既然鬼丹化不掉,何不转移给需要的人?比如我。我可以去执行鬼丹下达的任务啊,我又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温若寒道:“她既来找我化鬼丹,必然是遇到了不想杀的人,而鬼丹一旦转移到你身上,你却绝不会留情,她不会同意的。”
薛螭笑道:“可是她不说,温公子也知道鬼丹要杀的人是谁。何不……?”
温若寒本就深沉的脸染上些许愠色:“薛螭,我警告你,别轻举妄动,现在不仅不能杀他,还要保护他,否则那人若有什么意外,她便会疑我、恨我。再说,你确认你的方法可行吗?”
薛螭道:“尚在思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