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也发现了他们,互相用另一种叫声交流了一阵,所有的猴子都警觉起来,吃食的停了嘴,缠在一起玩闹的分了开来,母猴带着小猴子消失了。船行很快,所有的猴子都跟着船行的方向在树木间荡来荡去,船到哪里就荡到哪里,树梢的翻动越来越快,叫声也越来越急促。
船上的众人也把手放在了剑柄上戒备,准备随时迎战,池惠叮嘱惊蛰和火凤不可轻举妄动,听指令行事。猴子不出手,他们也不出手,他们是来解怨不是来结怨的。
山林中果然传来一声长啸,是猿王的声音,猴子们也附和起来,断断续续的尖叫声改为长鸣,如同集结的号角,极其刺耳,久久回荡在山林中。诡异的江风突然狂暴起来,吹得他们的衣袍翻飞,猎猎作响,寒意夹裹着猴子们的尖叫扑面而来,如同风暴夹着冰雹。风吹迷了众人的眼睛,发稍也在脸上搔动,却全然顾不得去抚了。
这种冷战似的等待比热战更磨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纵然他们修为都不低上次也没吃什么大亏,这次又有惊蛰和火风助阵必然胜券在握,但他们并不想再战一场,把仇恨持续下去,难道要每次经过这里都要打一仗吗,冤冤相报何时了。
猿王终于在上次出现的地方出现了,仿佛早已等在那里,浑身的白毛被风吹得乱飞,深邃的眼睛透着狠厉,面目狰狞,看到他们,张开血盆大口低吼了一声。
虞飞鹏站在最前面,他正考虑叫猿王什么,叫“大王”?想来想去,这巨猿怎么说也比他们这群十几岁的年轻人年长了,所以他叫了一声:“前辈!”
“前辈!上次我等路过此地,多有得罪,是前辈属下先动手,责任不在我们,我等迎战皆出于自保!我知前辈属下亦是为人利用,但我们更是无辜的!”
“既然指使前辈属下袭击我等的人已死,我等也算安然,便不与前辈计较了!可否与前辈冰释前嫌,从此大路朝天,各不相干!”
“如若不能,我等也不会害怕,定抵抗到底!”虞飞鹏回头朝惊蛰和火风看了一眼,两人会意,走上前来。
猿王似乎听懂了,动物的敏感让他查觉到了惊蛰和火凤身上的危险气息,他低吼了几声,朝后退了一步。
船很快,离猿王越来越远,他身边的猴子越聚越多,都在急切的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说,上次就是这些人,杀了我们很多同伴,为什么不报仇。猿王的目光跟着船一直没移开过,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仍然没动。
船已将猿王远远地甩在身后,众人便认为是猿王放弃了,他们站在船上,拢手,深深鞠躬,远远地向猿王行了个礼。责任虽不在己方,但这么多猴命在手,也是愧疚。
猿王似乎有些惊讶,身边的猴子也停止了急切的动作,船渐渐远去,猿王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山林里去了。
这时第二艘船也过来了,猿王看也没看一眼,就隐进了山林,其它的猴子也跳回树上,如常地荡秋千、找吃食去了,母猴也带着小猴子出来了。
第26章 重逢
才两日,便到了云梦码头,比回眉山快得太多。江家派了几个门生来接,码头拴着大大小小的船,比平时多了许多,挨挨挤挤地并排在一起,想必其它家族的家主也到了。
江枫眠和魏长泽现在成了主人,殷勤地安排众人下船,指导门生帮忙搬东西,魏长泽站在岸上,扶着池惠和白秋贤下了船,到了虞紫鸢,她却不肯伸手,也不自己下来。魏长泽会意,便朝一旁的江枫眠看了一眼,江枫眠却没反应过来,还疑惑地看着他,魏长泽便道:“我先带两位姑娘回莲花坞。”又朝虞紫鸢看了一眼,江枫眠这才明白过来,向虞紫鸢伸出了手。
虞紫鸢却只瞥了他一眼,自己下了船便走了,江枫眠伸过去的手接了个空,正觉莫名其妙间,另一条船上的沈落鱼卟哧一笑:“真是个木头,没想到表姐喜欢这种人。”江枫眠看向她,金光善早从这边下了船,正伸着手接沈落鱼。
江枫眠心道:船和码头就那点空隙,用得着扶吗?闭着眼睛都能过,修仙世家的女子,常年在外游猎,摸爬滚打的不叫苦,怎么这个时候这么矫情。人人都说虞紫鸢喜欢他江枫眠,他怎么看不出来?什么时候跟他好好说过话、给过好颜色?
沈落鱼追上虞紫鸢,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表姐,我看魏公子都比江公子强些,至少不会像他这么木。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他?这次清淡会,有很多世家公子,你再挑一挑……”
虞紫鸢白了她一眼,推开她的手,带着火凤走了。
沈落鱼追上去道:“哎,表姐,等等我啊,怎么一说他不好你就翻脸……”
金光善正欲追沈落鱼,却有人凑上前拦住了他,道:“这不是金公子吗?”
金光善一看,有点面善,似乎见过,虽然对方比他年长,但听那巴结的口气就知道身份比他低,再者被对方打断追沈落鱼有点不高兴,于是傲慢道:“您是哪位?”
这位年长者有点尴尬,道:“属下是乐陵秦氏秦海澜,”又拉过旁边的一位年轻男子:“这是犬子秦苍业,以后还要请金公子多关照。”
乐陵秦氏也是大家族,但比起金氏就差远了,是金氏的附属家族之一,怪不得面善。毕竟是长辈,金光善敷衍地行了礼,道:“原来是秦宗主,失敬失敬。”
秦海澜父子忙回礼,又寒喧了几句,一起进了试剑堂。
魏长泽带着池惠和白秋贤刚走到莲花坞门口,远远看见一个白色的身长玉立的身影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微微启唇,似乎想喊,又忍下了,定定地看着池惠,原来是蓝启仁。
魏长泽向蓝启仁略略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又看了池惠一眼,进试剑堂去了。
蓝启仁看了池惠一眼又低下头去,满眼的欲言又止,磨蹭了半天,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白秋贤道:“白姑娘,兄长在里面。”
白秋贤立刻会意,蓝启仁这是在赶人。蓝启智是蓝氏宗主,此时应该在试剑堂中和其他宗主议事,怎么可能现在找她。
白秋贤见惊蛰还呆呆地站在池惠身后,便拉他道:“惊蛰,跟我先进去吧。”惊蛰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池惠,见池惠点头,便跟着白秋贤走了,边走边轻声道:“白姐姐,那个哥哥长得真好看,他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师父?”
蓝启仁自然是听见了,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又看向别处。
只剩下了池惠和蓝启仁两个人。蓝启仁深知,小道长不喜蓝氏的约束,也不喜欢他严肃古板的样子,和江枫眠虞紫鸢他们在一起她很开心自在。于是他很努力地挤出微笑,故做轻松道:“小道长,能一起走走吗?”
池惠被蓝启仁的微笑吓了一跳,虽然他笑起来很好看,但她还是习惯严肃冷淡的蓝启仁,那样看着才正常。她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叙旧”,但也不忍拒绝,便道:“好。”
两人便往莲花坞旁边的长廊走去,是她上次和魏长泽聊天的地方,只是荷花早已开谢了,只剩满池的残荷,透着些凄凉的意味。两人都没说话,也不知如何开头。
他看到了她的剑穗,那个他亲手系上的剑穗,她还留着,没有解下来,他心里安慰了许多,不觉摸了摸胸口,他强行抢过来的小兔子剑穗正躺在那儿。他握紧了自己的剑,剑上有和她一模一样的云纹白玉剑穗,那是蓝氏家族的信物,有和她成双成对的东西,好像他和她也成双成对了般。
他又想到刚才那个少年,比他们小不了几岁,却叫她师父,听说会雷法,有他在她身边,他也放心了。他甚至有点羡慕惊蛰,可以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他又轻咳了一声,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有点沙哑:“你,还好吗?”
这种明知故问、没话找话的开头让她很为难,也只好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我很好,你呢?”
除了这种推皮球的聊天方式她也想不出别的。
蓝启仁想说不好,没有你在,云深安静了许多,他以前特别习惯安静,是蓝氏家规最认真的执行者,诸如不可疾行不可喧哗这些是基本,上山打鸟下水摸鱼更是没想过,可是见过她做这些后,就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他好奇,但又不敢进去。她来了,撩动了他的心弦,然后挥一挥袖又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他喉节滚动,道:“我也很好。”
然后就接不下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他突然道:“清淡会后跟我回云深好吗?”他知道江枫眠、魏长泽和虞飞鹏都喜欢她,如果他再不做出些什么,可能就来不及了。
池惠真的无法回答,为什么要让她做选择,她这个人,逼得越紧她越抗拒。他看到了她脸上明显拒绝的表情,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道:“不不,去姑苏游猎好吗?你要喜欢,可以住在云深,你要不喜欢,可以住在白家庄,好不好?”
池惠看到他脸上堪称失控的表情,心里动了一下,若非不在意,不喜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时惊蛰突然跑了过来,喊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