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敦还在研究该从那个方向撕开绷带包装的时候,太宰治已经以望尘莫及的手速,迅速拆开了一包绷带。
白木冷漠拒绝:“不,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麻烦敦君。”
太宰治的笑容停顿了一秒,然后将绷带交给了敦,十分受伤道:“哎呀,既没有找到那位让我惦记许久,想一同邀约去殉情的女性,还同时被同性嫌弃了,啊……这股充斥着胸膛的悲伤,真是让人难以排解。”
敦连忙打圆场道:“没有关系,这种程度我来就好,如果疼就告诉我,我会尽量轻一点的。”
白木安静地忍耐疼痛,敦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主动关心道:“白木君,快到凌晨四点钟了,你的住处……现在已经不能住了,你可有什么去处,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呢?”
白木望向自己被烧黑了一半的房子,却没有什么恐惧和难过的情绪,“并不碍事,刚刚你们问我,为什么那个梶井会来找我……大概是因为我是一名重建师吧。”
敦想了一下,问道:“是类似于建筑师一样的职业吗?可是你不是个大学生吗?”
“读大学是主职,重建师是兼职,我有一种异能。”白木看向自己的双手,左手的小指仍然带着那个黑色的指套,“我可以修复建筑,梶井前来挟持我的原因……是我拒绝为他凌晨三点出工,这是我的休息时间。但他似乎很着急,还说着明天早上他的boss就要回来了,他等不到天亮。见我不合作,他就直接袭击了我,试图把我抓走。”
“炸了我的住处……也只是给我一个下马威。他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甚至没有给我机会向他证明港黑已经有其它的人联系我,就在几小时前完成了重建。”白木神色黯淡,“都怪我的异能没有攻击力,我又不会体术,才会如此受制于人……多亏了你们及时赶到,我才没有被他抓走。”
在白木低声叙事时,太宰治没有说话。
一切细节和逻辑都对得上。
他了解森鸥外的性格,也知道武装侦探社袭击港黑大楼,被梶井基次郎炸退后,甚至连大门都没能突破的事实。
在森鸥外回来前,将被炸到面目全非的总部紧急维修到能着眼看的程度,确实像是梶井基次郎会做的事。
只是……大晚上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关于踢碎织田作墓碑之人的身份,居然还没有任何进展。
眼前这个人与梶井有关系的概率、撇清关系的时机,一切都太过恰好。
恰好到让人觉得有点太巧。
但关于自称重建师一事,奈须白木应该没有说谎,这是一个能被立刻查证的身份。
之前他就听到国木田提到过,侦探社与一位建筑系修复的异能者达成了合作关系,不仅比普通的装修费要便宜,最重要的是非常节省时间。
他们武装侦探社被打上门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的纠纷想必以后也不会停息,那么拥有一个能快速修复办公室的异能重建师,则十分重要了。
他一直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还是第一次相见。打个电话给国木田就可以验证身份,这少年实在没必要说谎。
但这看着眼前者为善良无助柔弱可欺的学生,太宰问出了一个问题:“白木君,你在哪所大学读书?”
白木的回答没有丝毫停顿,“横滨市立大学。”
横滨市立大学并不在海滨墓园的方向,这样看来,眼前少年的可能嫌疑,似乎又少了一分。
只是白木没有说明,横滨市立大学医学部有一个分部,这是山森教授的授权专属实验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渠道知道的,这个实验室就在海滨墓园不远的地方,而且在他乘坐地铁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上。
“虽然房子被烧坏了,但以我的异能,不需要花太久就可以彻底重建了。”白木穿上了一件衬衫蔽体,“感谢两位在危机关头施以援手,未来武装侦探社的单子,我会打折计价,且优先前往处理。”
敦听了很高兴,没想到自己救下的人,居然还和侦探社有这样的合作关系,他陪着白木一起与警方说明刚刚这里发生的混乱,用温柔的陪伴,无声地安慰着今晚连番受惊的少年。
太宰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安静的观察着敦与白木的互动。
眼前的奈须白木,身上存在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这样隐约的不协调感让太宰难以解释。但按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在理智没有头绪的时候,直觉会预示他遗漏的细节。
而真相一直就在那里,是他忽视了什么。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漆黑的天幕上已经出现了隐隐的光,白木站在分岔路的街道,向他们鞠躬道谢,送别敦和太宰的离开。
敦向他挥挥手,将手中印着“奈须白木”的名片小心收好,与太宰治走出街巷。
白木转身回家。
他脚步不停,不远处烧焦的住处却已经以飞快的速度翻新重建,等他数秒后走到正门前时,已经焕然如新。
他伸手拉开大门,走了进去。
在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出现的时候,太宰治骤然停住了脚步,仿佛心有所感般,转身回看白木的住处。
平静的街道一如以往,他能看见的所有阳光,都偏爱地垂落在那间完全看不出爆-炸痕迹的住宅,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不能被听见的故事。
街巷里没有人了。
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第9章 薛定谔的爷爷
独自来到东京高中后,在校园里的秋叶落下第一片的时候,奈须白木接到了织田作打来的电话。
他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号码,本来冷漠精致的脸上,突然就有了光绽放。他拿着手机,突然从学校林荫道上跑开的模样,和他以往清冷稳重的形象大相径庭,认识他的人见到他这样的神态,都面露惊讶。
白木穿着学生制服,蹲在无人小径的树丛后接起了电话。
他跑得气息有一点喘,但是压得很好,努力维持自己并没有那么期待这个电话的假象,“喂,做什么?”
“……身体,最近怎么样?”
话筒那边的风声很大,织田作似乎站在海边,海风吹在话筒上,产生的噪音被转换成看不见电磁波,忠实地投放在白木的听筒里。
“最近没有超额使用异能,我的身体很好。”
“……等你再长大一点,身体承受得住的时候,再循序渐进的锻炼你的能力。”
织田作那边的声音被海风吹得零散,为了能听清那边的声音,白木将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说:“我有分寸的。”
织田作独有的体贴,和日积月累的思念,让白木无法维持自己冷漠的假面,语气在逐渐融冰,“我知道在东京这边……没有你的保护,我不会轻易暴露我的异能,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织田作今日似乎格外沉默,白木见他不说话,掀掉了落在自己头上的落叶,他下意识为了不惊扰此时秋园的宁静气氛,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些:“那五个吵吵闹闹的小崽子呢?他们最近……有没有嚷着来东京找我?”
织田作呼吸的声音骤然安静,他停顿三秒钟后,才说:“……他们啊,当然有了。”
白木怀疑的问道:“织田作,你是不是又偷偷背着我们抽烟了?嗓子怎么这样哑。”
那边轻轻笑了一声,这熟悉的反应终于让白木心头的怀疑消去大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明天海外名校在东京举办的日本地区联名面试会,准备的怎么样?”
“没问题,看我拿回一沓名校建筑院的offer,然后给他们五个打牌。”在谈论面试的话题时,白木还十分镇定,可是很快他的话就变得吞吐,脸也有点红了,“只是……只是……”
织田作的声音格外温柔,“嗯?”
“只是……你们什么时候……来看我啊?”白木声音小小的,连手指都缠在一起,“织田作,你最近……很忙吗?”
这一刻奈须白木真正想问的问题是——三天后是我的生日,织田作……你是不是忘了?
之前说好的带那五个他嫌弃的小崽子,一起来东京陪他过十三岁生日,度过一个吵吵闹闹的周末的约定,是不是也一同作废了?
“……怎么会忘?”织田作声音很低,几乎淹没在海风的噪音里,“你是最让我放心、却也是最不让我放心的那个……我已经准备了礼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白木皱起了眉头:“……织田作?”
“还有事,先挂了。”
在手机铃声将白木从梦境中唤醒的时候,时间正好刚过上午九点。
严重的睡眠不足,让白木起来得很艰难。
昨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先修楼再炸家,还在凌晨四五点与太宰治斗智斗勇,被折腾得一晚上没睡。这才刚刚睡着一小会,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他额头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心中却没有不悦的情绪,因为这电话把他叫醒的很及时。
那段记忆在那里停止刚刚好,彼时的他还不明白那个时候的织田作是在电话里与他诀别。他在生日当天回到横滨,那场雾寒冷入骨,充斥着泥泞的绝望,他不愿复习每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