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文学大家芥川君 完结+番外 (岳九思)
眼下我的情况属于后者,看起来我被带到了一个幽暗的房间。
静悄悄的,叮铃咣当的轻浅碰撞声和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清晰可闻,然而这一切都带着死寂。
有人轻轻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脸颊,力道并不重——是那种触之不及却竭力碰碰的力度。我作势这才清醒般懵懵懂懂揉了揉眼睛,问“这是哪儿?”
“这可是议员大人的地盘喔。”
!!
我惊讶地并不是这里的方位,而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这究竟是何种厄运才能让我在短短几天之内碰到太宰治好几次!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前几日气势非凡的家伙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落毛凤凰。
太宰治被束缚在银制的十字架上,细得一捏就碎的手腕套在旁边的吊环中,那吊环极大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大概只能再往外延伸两三公分远,看来或许刚刚脸颊上的触感便是他的杰作。
微微蜷曲的头发湿漉漉地成了一绺一流,太宰治虚弱地喘着气,看起来受了不少折磨。
眼睛里的幽深也越发浓重,几乎与这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无论是哪一方面,太宰治的情况都不算好。
但发现我认出他之后,从他的眼角氤氲开暧昧的笑意,他用甜蜜的语调说着讽刺的话。
“怎么,芥川——这就忍不住了?我的狗为了救我不惜以身犯险吗?”
“虽然忠诚却过于愚蠢了。”
太宰治就是有这么一种魔力,即便修养再好的人见了他也忍不住自愧修行不够。况且,我从来算不上这种人。
照常理来说,我是辩驳不过这家伙的,然而我想到了前不久偶遇的事——现在我真是不禁庆幸起来,那真是绝妙的讽刺。
“你曾说,下次见面便带我见见世面……”
停了会儿,我特意打量几眼他现在被束缚着的姿态,缓慢、一字一顿地说:“82年的拉菲?”
太宰治:“……”
我又盯了盯他沾有血渍的大衣,不少地方已经从深咖啡色变成凝固的黑红色。
“高定的貂绒大衣?”
太宰治依旧无话可说,好半天才鼓起脸颊,像个气鼓鼓的河豚那样哀怨地说。
“那也比愚蠢的你被绑到这里好——我们可不一样啊。”
我笑了笑,心想,我们当然不一样,我是将计就计一并解决麻烦的,可他?
第25章 背叛、佯装
人这种动物,????往往被经验和教条支配着他的一言一行。绿色的橘子尝了后是酸的,????下一次我便吃黄色的,????喝了牛奶后悔拉肚子,????便几乎不再碰乳糖含量高的任何东西。
震旦有句话便是这个意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从荻原事件中得到的教训就是,倘若自己能解决再一并包揽,倘若不能便缄默是金,????则三思而后行。
这是我当时在医院里天天吃素糠悟出的道理。
然而当我和中也郑重其事地说起这件事,中也却嗤笑一声,????惊奇地上下打量我一眼,表情活像白日见鬼。
“我还以为你得再过几天才能想到呢,一个人就可以扛过去的前提是自己有那份实力。”
我赞同地点点头,????“中也你说得没错,我不该就那样去的。”
“嘛,????你能认识到这点下次不再犯……等等?”中也“孺子可教”的欣慰只持续了几秒便又不翼而飞,????“不该就那样……意思是你还要去喽?”
中也瞪着钻蓝色的眼睛看着我。
我也不甘示弱瞪着他。
如果说这就是我们之间意志的角力,那么中也一定是先败退的那个。但这并不是说他的意志多么薄弱,而是他常常怀有作为领袖而不该有的包容。
中也在心里划了个圈,圈内人被不容置疑地纳入他的保护范围。对于这些“自己人”,????他习惯于退让,甚至不介意躺在草坪上露出柔软的肚皮任你抚摸。
比起羊王,他更像是狮群的领袖,????像草原上的辛巴。
果然,????中也率先移开视线,????又像是解气般胡乱揉了揉我的头发,无奈又温柔。
“算了,真是拿你没办法,下次好歹叫上我啊。我心思不够细腻,体会不了你那么多想东想西,但是啊——打架我可是一流在行!”
“好。”
每回看到眼睛闪着小星星的中也说着这么了不起的话,就觉得——真耀眼啊。
又怎么能不庆幸当初去了镭钵街、成为他的同伴的选择?
总之,便是从那之后,我知道量力而行,能力足够自行解决,不够再去劳烦他人。
真纪和眼下的事我自信自己能够解决,尤其是在看到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太宰。倘若对方对我和太宰一并痛恨,何必专门对我们区别对待?
只能这样猜测:要么我是被牵连进来的,在对方眼里我恐怕比之虾米还不及。要么便是对方对我另有所图。
从迷药药性、活捉命令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既然如此,我不可能存在生命危险,这件事也不可能对他人有危害。
所以为何不去?甚至趁此机会找出究竟是谁在搞鬼。
也就是说,我是主动来到这里的,和太宰治这家伙当然不同。
这样一想,我甚至对太宰有了一丝超然感,无关人格、无关身份,只是单纯一种看清真相、脱离棋局的超然。
很可能我的这种感觉表现得过于明显,连太宰治也有所察觉。
他总算从那种气鼓鼓的河豚态恢复正常,狐疑道,“……你在想什么?”
或许是境况倒至,此刻我对太宰治的恶感稍微降低了许多。
倘若要做个比喻,原先的恶感犹如富士那么高,现在的话就好像七八月份积雪融化后秃了顶的“赤富士”。
因此,我冷淡地摇了摇头,再多的话便吝啬说了。
过了一会儿,太宰无聊地找我搭话。
“所以你后来去了镭钵街?和蛞蝓一起咯?”
“为什么来这?镭钵街的话——你加入了羊,和弱小的白羊们为伍?”
“该不会还和他们有关系吧?”
见我久久不搭话,太宰治眯起狭长的眼睛,笑容越发柔和。
他是那种思虑深重之人,哪怕仅仅只有破碎的只言片语,太宰治也能从其中捕捉出常人所不及之事。他笑得越柔和,心里对那份论断便越加确信。
“让我猜猜吧,羊背叛了你?”
从真纪背叛以来,被强自压在心里的那份迷惘终于像沸腾的气泡一样浮至表面。
我在罗生门中也写到这样的事,人为了活下去、为了避免危险可以做出不少可怕的事来,因而我可以理解真纪,可以理解羊的大家。
但情感是无法控制的——为什么会这样?这件事是真纪一个人的念头?还是羊的大家共同的念头?
还有……中也知道这件事吗?
我希望答案永远不会到来——抱着这样的心情,我忙着观察、忙着交流、忙着许多事情,这样的话,脑子就没有空想那些烦心事了吧?
然而现在太宰治却强自将我拉出蜗牛壳,我只能恐慌又佯装镇定,说出的话连自己也半疑半信。
“……揪出幕后黑手就会好的。而且,中也不是那样的人。”
“看来你似乎很欣赏中也,虽然那家伙很讨厌,不过异能力使用倒是不错。而且,在加入Mafia之前,提前磨合磨合也可以。”
我发现了他的特点,“你总是这么好为人师?”
总是自居别人老师、随心所欲地给出意见、高兴了就给颗糖、不高兴就赏颗子弹?
太宰治微妙地笑了笑,这一切似乎都在他掌控中,他并没有对我的话发表任何意见,而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这倒说不上,只是发现了一点真实而已。即使某个节点发生了变化,但最终结果还是不会变。”
我本能觉得不对,但又无从辩驳。我不知道他的事实依据是什么。
太宰治继续说了下去。
“芥川龙之介会遇到太宰治,然后成为他的部下。”
“这是一开始便注定了的事情。”
“无论前者经历过什么。”
倘若命运和人生是一本书,太宰治这话说得便好像他早就翻阅了最新章,且前文所有一切都是白纸黑字,无可更改。
我不认同这样的论断。
“芥川龙之介可以改写结局。”
我已经开始写作,既然可以书写一个故事,为什么不可以以人生为蓝本涂写结局?
太宰治愣了一下,暧昧地笑,“真倔强啊。那好吧,下次再被羊背叛可别找我哭鼻子。”
“你先看看自己处境再……”
太宰治啪一声打了个响指,吊环咔哒一下打,他神采飞扬地看着我,“我来这有事啊。”
好、好巧。
我杵在墙根半天没说话。
“怎么?大吃一惊?”太宰挑眉,戏谑不已,“谁会和你一样蠢被绑架。”
我木得几乎说不出话,“我也是。”
“……嗯?”太早宰治在漫不活动着手腕关节。
“我也是将计就计,主动被
抓……”
太宰治霍然抬头,我们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