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柯在沙利叶望向空中旋转的天使之刃时,迅速转身用枪杆抵住乌西勒刺来的短刃,天使之刃与若木枪杆相撞时闪出的火星把乌西勒那张年轻的脸上惊疑的表情镀上了一瞬间的红色。
枪杆上之下隐藏的符文从火星冒出来的地方开始出现向两头蔓延出潮水般的金色符文,不断地消失又出现,当慕柯发现金色的符文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时,抿唇将枪杆在双手旋转成圆弧,黑色的灵力顺着两把武器接触的地方缠绕上银色的天使之刃,窜向乌西勒的手。
天使之刃脱手而出,慕柯用枪尖一击,让乌西勒的天使之刃按照抛物线落进了他的手里。乌西勒把另一只手上凝出亮白色的荣光砸在黑色的灵力上才勉强摆脱了这一股力量。
“你是什么?”乌西勒握着僵硬抽痛的手腕看向慕柯。
“和你们无关。”
慕柯的手掌转动着摩擦黑棕的枪杆,若木不以坚硬闻名,但慕柯在炼制这杆秋霜切玉枪时刻录的符文却足够让它在面对大部分武器时无坚不摧,当年慕柯是以从手臂伤口处流溢而出的神魂力量一举折断了它。
而天使之刃......这是罕有的能够杀死天使的灵体武器,产自天堂,能对刻画在枪杆上的符文产生巨大损伤,失去了符文的若木在这样的一场战斗中不堪一击。
如果是当年的没有被慕柯破坏的符文或许还不会如此轻易被击破,但现在的符文只是被慕柯的灵线暂时连通,威力尚弱,在天使之刃的猛击下闪烁着破损的光。
沙利叶发现了这一点,捡回天使之刃直接砍向枪杆符文的薄弱处,斩断了枪杆。符文的金光从黯淡闪烁彻底熄灭,失去了灵力连接的断裂处相互脱落,秋霜切玉枪这一次断成了四截。
沙利叶已经在攻击时冲到了慕柯的面前,符文破裂瞬间产生的力量波以两人为圆心炸开,掀起废旧工厂地面上堆积的尘土,震碎了四面墙壁的所有玻璃。
尖利的破碎声中,慕柯将手中剩余的一截若木插进了沙利叶的左胸膛。
“这杀不了我。”沙利叶笑着说,炸开的力量波掀起了他的头发和衣摆,沙利叶的荣光没有用于抵挡这股波,而是冲向了慕柯。
慕柯没有给出任何沙利叶想象得到或是想象不到的答复,金色的灵力化作细线穿透了荣光缠绕着沙利叶容器的脖颈时,黑色的灵气铺天盖地地从他身上涌出,挡住了沙利叶的攻击,同时也挡住了乌西勒从背后突袭的荣光攻击。
金线越勒越深,留下一道道纠缠的血痕,酷似骨胳形状的光芒从沙利叶的皮肤下透出,堕天使在光芒闪烁中死去。
而这时一双手握着秋霜切玉枪的枪头部分刺入了慕柯的左腹,乌西勒在释放荣光的同时偷偷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枪头刺伤了慕柯。
黑色的灵力瞬间暴涨压过了乌西勒的荣光,与此同时金线在乌西勒的脖子上留下血痕杀死了这个天使的灵体。
慕柯握住了还没有完全没入血肉中的那截枪头,痛觉在他的脑子里乱撞,扰乱他对灵力的判断。随着他的呼吸,接触金属的皮肤在缓缓起伏,先流出来的是血,接着就变成了些许黑雾。
黑雾接触到慕柯另一只手里的天使之刃时,天使之刃熔化成液态滴落到地上,有瞬间凝固为泛着金属光泽的不规则固体。
慕柯把熔化了半截的天使之刃扔到一边,一手压住伤口,一手把枪头拔了出来,一股更猛烈的泛着黑雾的能量波瞬间翻滚而去,水泥墙体和地面一起剧烈颤抖,抖动还在不断向外蔓延。
慕柯把断枪全部收回乾坤袋里,捂住伤口,单膝跪在地上,血还在顺着指缝往外流,浓稠的液体一滴一滴打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他的另一只手撑在地上,金光在掌心泛起,从缝隙间泄露了一些。
墙体已经开始出现裂纹,慕柯用灵力在震动将要延生到的地方立下一道边界控制住损害范围,避免震波把整个底特律毁了。
当震波终于停下时,慕柯咳了一口血,在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慕柯的咳嗽声的后一秒,碎裂的墙体与天花板全部倒塌下落,灵力撑起的屏障让慕柯周围没有落下碎石。
那些钢筋混凝土在接触到屏障的瞬间化为飞灰飘散。巨响与又一次的摇晃在烟尘中持续,慕柯瞬移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去了威尔的家。在威尔的卧室里打晕了一个从威尔的床底下冲出来扑到他身上的疯子,然后压着伤口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把喉咙里的血吞回去。
如果只是普通的武器造成的伤口慕柯能够直接用但要或是灵力恢复,但是秋霜切玉枪......这是唯一能破开刻画在这具肉身内的符文的武器,现在还新添了米迦勒之矛。
刻画符文所用的材料,就是苍水银。这一个刻画了符文的身体能够控制住慕柯的力量,避免出现今天这样一不小心震毁一个城市的情况。是控制,也是限制。晏青在接收了地府交给他的监督直到慕柯的工作后,制作了这具肉身,亲身刻下符文,把慕柯以人类的形态行走人间时能够发挥的力量限制在晏青能够控制的范围内。
而到北美大陆来的真正原因也不是和美国政府签署的那张纸上写的什么异域列魂使,虽然慕柯一直在做这个工作,但实际上这个工作完全没有当年地府忽悠政府人类官员说的那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必要的工作。
慕柯当年不在意这背后的含义,他没有那种情绪,现在有了,也能够理解那位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撤职的阎王这么做,以及在灵魂回收基本系统化后接任的阎王依然没有撤销这条指令的理由——把炸弹放到一个不那么容易引爆并且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
地府、人间、天庭各有一层结界相隔,除地府与人间的结界仍可通过,剩余的两层结界都已封锁,而天庭与地府的结界之间有一道封印魔物的深渊。
慕柯留在十八层时灵智已开,但既没有行为准则,也没有道德律令,却有磅礴的力量,恐惧与威胁感的产生是必然的。
而在听十八层的厉鬼念叨了几万年的人间后,慕柯不介意去人间看看,一个刻有符文的肉身会封锁力量——但剩下的在人间也够用了,也会保持慕柯神魂的形态,避免他像在地府时那样以一片庞大的黑色雾气的形态游走。
如果不是慕柯和晏青七十年前的一战,秋霜切玉枪破坏了肉身的限制符文,那么晏青不一定会被慕柯逸散出的神魂力量击败。
当年...当年...慕柯觉得自己伤口上的血开始慢慢凝住了,他靠着墙换了个姿势让伤口别那么痛,这样的伤口只能等它自行愈合。他不敢把这把枪融了。
失血过多会让他觉得有点冷,但又忍不住在脑子里回忆过去的事,然后想着威尔什么时候回来。回忆会塑造人的实质是时间塑造了人,如果强行改变这一点,就失去了学会情感的茫然。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慕柯待在弗吉尼亚号上,晏青暂时离开前往欧洲之前嘱咐他不要闯祸。但看过事件结局后就知道慕柯当时一定闯祸了。
弗吉尼亚号往返与两个大陆之间时会承担一些运送伤员、补给的工作,它成为了德军□□的目标。□□的爆炸只给这艘邮轮开了个口子,但大海却杀害了它。有尾巴的莱科西亚无动于衷,她劝慕柯也置身于人类的事物之外,连晏青的欧洲之行都只是为了解决巫师间的问题,而不是人类的炮火。
慕柯一开始这么做了,但在一切结束后,看到1900的那台钢琴沉进海底的泥沙时,他后悔了。慕柯用他的力量逆转了时间,救下了弗吉尼亚号。符文在强度上压制了慕柯的力量,但时空属于法则,慕柯力量的属性无法被改变,他仍能扭曲时空。天道也有这样的力量,但它没有慕柯的大脑和心脏。
当他看着劫后余生的船员们欢呼时,意识到时间被逆转的晏青回来给了他一拳,那把中提琴也是在这时掉进海里。
在慕柯给晏青解释完时间逆转前的灾难后,冷静了一会听他解释的晏青给了他第二拳。然后是一场恶战,他不愿意去回忆这个了,慕柯到现在都惊讶于当时的自己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一次你逆转时间救了一条船,下一次呢?你不能按照自己的情感使用逆转时间的能力。”
慕柯无法将当时的情绪简单地放到几个概括性词语里,他只觉得有一口火在肺里,有一块石头在喉咙里,有一把刀在胃里。他把晏青当作教导者,这位教导者告诉他去学会情感,不只是人类的情感,因为情感不只属于人类,但又不允许他使用他学会的东西。
慕柯现在只想对当时无知的他发出一声哂笑,把那归入叛逆期的黑历史。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他本该和天道一样站在时间这条河之外,既看到源头,又看到终点,面前还有过程,但他踩进了这条河。
威尔的身影让慕柯从记忆里抽身,疲惫又怅然地说:“嗨,威尔。”
他喜欢色彩斑斓的回忆,转瞬即逝的现在,和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