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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双骄/鱼玉]蛊 完结+番外 (酒中南山绿)


  一旁的店伙也早就躲到后厨去。江玉郎深深瞧着她,轻叹了口气。他鬼使神差地探过手去,抚了抚铁萍姑如云的柔发,叹道:“傻丫头,我们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快乐……”
  眼眸微黯,瞬即亮起火光。他或许已找到久违的幸运,他已找到了这辈子不死不休的那个冤家,但铁萍姑……
  到底是苦命人。
  他并不踌躇,干脆利落将她抱起。怀中少女一张芙蓉面上,不甚明亮地闪烁着泪痕,嘴角还挂着酒液晶亮。
  江玉郎鬼使神差地将她抱回了客栈,心下好笑,这或许又是一个江玥。夜深人静,他毫无压力地盯着老板和伙计暧昧不明的目光将烂醉如泥的铁萍姑安置,又顶着老板伙计遗憾的眼神宛然一笑,清清爽爽地拂袖回房。
  趁人之危他如何不会,只不过父亲新丧,而某条鱼若是知道了绝对是要大闹一场,况且他本无此意,才不会惹祸上身。
  第二日晨光微熹,江玉郎已启程回到安庆。
  自然,马车里,还多了个心神不宁身若浮萍的铁萍姑。
  铁萍姑颇得江玉郎眼缘,又是移花宫的侍女,眼色伶俐至极。常常是他骑马在前,她垂帘车中,他妙语连珠,她笑靥如花。
  走走停停几日,关系潜滋暗长,铁萍姑一颗芳心也渐有所属。而江玉郎满心杂绪,灵敏如他,竟也迟迟毫无所觉。
  直到入安庆城前一天,二人在城外客栈歇下,铁萍姑瞧见江玉郎时面靥绯红远远跑开。
  江玉郎摸不着头脑,他自认为跟这姑娘相处的十分融洽,虽是难谈红颜知己,但也是漫漫旅途上一个赏心悦目的美貌旅伴,况且铁萍姑日日还自告奋勇努力报恩,几乎把他所有的杂事都承包了。
  直到他清晨立在马车旁扶铁萍姑上车,听到马夫小声赞叹“好一对佳人”时,罕见木钝了脑子的江玉郎恍然大悟。
  香车美人,翩翩公子,如何不教人误会是天生一对。
  如何不教这纯情青涩的绝色女儿上了心。
  知晓了这原因,江玉郎心中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考虑是否耽误姑娘终身,只是想着有这样一个娇花似的美人儿喜欢自然是好的,被他人爱慕谁都会开心极了。但他现在贼心贼胆都没有,半分风月都谈不上。
  进城后,江玉郎就刻意与铁萍姑保持距离。一是委婉拒绝她的心意,二是近日胸闷气短,毒发之日想必将近,免得哪日突然毒发被她看到。
  回到江家,却见早已替他守家守得有些不耐的荷露莲清等移花宫侍女。江玉郎好声好气指明了花无缺所在,还未收拾完她们的屋子便又是宾客满门。
  应付人还好说,清理屋子就有些难办。江别鹤为了道貌岸然装作清廉,只请了一名哑仆,先前的移花宫侍女还将他遣散。好在有铁萍姑,她清扫上手极快,动作十分利索,江玉郎在前厅招待,她在客房清扫。
  回到江家的第一天,江玉郎就忙得像个陀螺连轴转,一身青衣风尘仆仆周旋于来悼丧的江湖人之间。漫天的纸花挽联洋洋洒洒开满了灵堂,白茫茫,凄冷冷。
  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也来了。要知他们一众纨绔子弟被长辈护在掌心长大,虽不务正业骄横跋扈,但又正是因此心思纯净,对朋友心肠不坏还颇有些义气,只是喜欢花天酒地混吃等死罢了。
  孙小妹也来了,罕见没有上一层厚厚的妆容,穿了一件清淡素洁的白衣。少了那些脂粉,她看起来漂亮了好几倍。
  她啜泣着扑入江玉郎怀里,好似死了爹的不是他而是她,娇声泣道:“玉郎,你莫要伤心,我们都来陪着你……”
  江玉郎腹议你们陪着我我更伤心了,面上却是一副感激非常的黯然神伤。殊不知偶然路过的铁萍姑,盯着这对“佳人”神色难辨。
  江别鹤善于交际,交友甚广,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直到夜中才渐渐停息。到了这个时候,江玉郎才有时间独自一人处理一些秘密事宜。
  那些暗卫是爹爹培养,表面上各有光鲜活计,暗地里则是江别鹤做事时的左右手。俱是可以信任的忠心耿耿,对他这个少主也是敬畏有加,无须害怕他们临阵倒戈。
  况且第一碗入伙饭里就有江别鹤毒辣的门道,每个月给暗卫们分发的药是早已覆灭的杜家独门秘诀。江玉郎冷冷阴笑,叛者一个月不服药便死无葬身,不忠死士必然这个下场。
  爹爹……虽毒辣,却还是自己的父亲啊。一脉相传的凉薄,终究无法体现在血浓于水的感情上。
  一念至此,江玉郎心情蓦然沉重起来,一颗心灌满了铅,沉到海底。
  他出了密室,铁萍姑早在黄昏时睡下。江别鹤前几日在移花宫人的暗中操办下提前下葬,葬在城东墓地杜月央身旁,而杜箫则葬在杜月央另一侧。
  他缓步行到灵堂。偌大灵堂之中,白烛点点,阴风飒飒,只有供起的灵位凄凉而立。
  江别鹤之位。杜月央之位。
  一室静谧。
  一世凄凉。
  江玉郎忽觉得自己即将昏迷,又偏偏在这里醒着。他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虚弱,脑中蜂鸣作响。夜风入堂,钻入骨髓的冰凉。
  他时而感觉仿佛下一刻江别鹤就会温润而笑长身玉立在他面前,眨眼间又空无一人。
  他浑浑噩噩地立在灵前,从三更天立到四更天。灵牌上正楷小字一遍遍刺痛他的眼睛,他终于又一次失声哭了出来——在面前冰冷的灵牌,在那三个熟稔陌生、可爱可恨的名字前哭了出来。
  压抑着的哭声,撕裂了天际的初晓。苍白的少年,将痛苦悔恨,尽数揉碎在自己的胸膛。蓬勃的热意与不同寻常的刺痛自脏器蔓延而出,如山洪奔流,流遍四肢百骸,震动着神智。
  冷汗涔涔而落,变调的呻/吟自咽喉处嘶哑挤出,眸子骤闪泪光。
  他不觉攥紧了拳,闷哼一声蹲坐在地上。指节将苍白的皮肤顶得泛出冰一般剔白色泽,江玉郎疼得浑身痉挛,倒在地上惨呼呻/吟,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简直痛得要死了……
  铁萍姑辗转反侧,难以寐眠,最终还是起了身。
  她白日那件衣服已经洗了,于是她只好穿了一件天青男装,披落的青丝随意簪起。她点亮烛台,循着记忆走到走廊。
  她本不该这时候出来的。
  后来的她也许会后悔,为何偏偏要现在走出来?
  但她确已来了。因此,她凭着自己的耳目,在除了她和江玉郎之外没有一个人的宅子中,轻易捕捉到了那一阵,奇怪的、痛苦的呻/吟。
  发出那□□的人仿佛在经受非人的折磨。他仿佛是在渴望着什么,又仿佛是在恐惧着什么,似子规啼血,哀鸣如诉,令听者冷汗如雨。
  铁萍姑却只是一瞬间的恐惧。代替她的惊恐的,是惊愕焦急。
  那轻微断续的□□啜泣——
  分明是江玉郎!
  那分明是他的声音——他出什么事了?他是否受了伤?
  铁萍姑当机立断,再无思虑。她连灯都忘了拿,只奔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灵堂。
  走廊外栽种几丛翠竹,随风簌簌而响,似在嘲笑她的无助和恐慌。
  铁萍姑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掠起身形,飞快地撞开灵堂虚掩着的古朴大门:“江玉郎!”
  惨白月光飘飞倾泻而入,在地面上肆意勾勒流淌,恍若另一个世界的错角。
  铁萍姑抑住惊慌,眼神四下搜索,定在灵堂一角。纤弱的少年正缩成一团,无可抑制地发着抖。
  “江玉郎!”铁萍姑复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只不过这一次声音中带上了些惊喜之意。还好,他没有事……
  奇怪的是,江玉郎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一步步靠近,身体颤动得愈来愈明显。直到铁萍姑伸手去扶他,他才闪电般伸出苍白的手,用一种极大的、经过隐忍的力气攥住她纤细的手腕。
  铁萍姑只觉腕骨都要被捏碎,修眉一蹙。江玉郎将她手腕挥开,把头埋到双膝,咬牙一字字道:“你……走开!”
  “玉郎?”铁萍姑不明所以,只道他悲伤过度,还要伸手去扶他起身:“伯父的死,你……莫要太过伤心。他九泉之下,也不愿你大悲伤身,是么……”
  下一瞬,铁萍姑对上了江玉郎的目光。
  她心一跳。那双总是淡笑着的、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狡猾的锐利目光,此刻竟失常得可怕。
  那样疯狂的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宛如什么看到猎物的兽类一般,下一秒就要将她撕碎。
  江玉郎果然飞快扑了过来。
  铁萍姑不及防范,被按倒在地。石板冰冷,和着月光。
  渗入骨髓。
  “不——江玉郎!”
  铁萍姑刹那间惶然失色,嘶声尖叫着唤他的名,奋力踢打挣扎着,企图提醒面前的人他们所在之处正是灵堂,此是大不敬。她的手肘在挣扎间撞在地面,火烧火燎的剧痛。
  “你……你走,你放开我!!”
  然而妙龄少女绝望婉转的哭泣嘶喊,只会激起人的骨子中埋藏已久的兽/性。
  未经人事的铁萍姑无疑对这一点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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