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池,刚被分配到这间宿舍的新兵。”林池看着满床狼藉,面无表情道,心中那股郁气还未驱散,她的自我介绍中,常用的“我叫”变成了“我是”,比起前者,后者更像是一种宣示力量的表现。
“新兵?”栗色头发的女人捏了捏拳头,不在意身上还是半裸,迅速移动到了林池身前,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既然是新兵,就要守新兵的规矩。你们长官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当然,可你不是我的长官,我没必要听你的。”
“呵,很好。作为前辈,我也有句话要教给你‘谁拳头大,谁是长官’,这就是七连的规矩。”说罢,她扬起手中锋利的军刺刺了过来,对准的不是林池的要害,但是一旦被她刺中,至少得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星期。
看着林池躲也不躲,女人嘴边划过一丝残忍的弧度,是个绣花枕头啊,打扰她行乐,废她一只眼睛不算过分吧?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她的瞳孔猛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
林池确实没有躲,因为她直接把女人的手抓住了,军刺就停在距离她左眼一厘米的地方,无论那女人如何用力却都再也无法往前半分。军刺上仿佛还留着迅疾的风声,却更像是无力的哀鸣,林池暮的笑了,极少见的肆意:“谁拳头大,谁是长官?那真是太好了。”说着,她手上一用力便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我从不觉得我的拳头小。”
栗色女人看着滑落在地上的军刺,额前冷汗流出,逐渐染湿了她的利落短发。
这一天,c区的某栋宿舍楼里不断传来哀嚎,可在打架斗殴时有发生、牵扯人命也不稀奇的七连,没有人会当做一回事。
.....
资城的夜晚来的有点慢,但太阳一旦落山,浓的化不开的黑色就会立刻笼罩下来,将这座建在边疆的、依靠士兵而繁荣的小城描摹得一片黑暗。而灯光会很快亮起,将世界照的一片通明,甚至比白天还要明亮。
入夜了,资城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随处可见的脏乱酒吧里,不时有三两士兵抱着□□、妓子离开,又不失有新人补充进去。暧昧的舞池灯光中,身材丰满的舞女扭腰摆臀地诱惑着前来找乐子的人们,酒保不停在吧台转来转去,源源不断地给客人提供着饮料。
某间这样的酒吧里,林池不太习惯的坐在某个昏暗的角落里,看着对面那个被她打的鼻青脸肿的女人不断往嘴里灌着酒,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
“七连没有分班,也不像正常连队那样只有一百余人。事实上,虽然被称作‘七连’,但这里几乎有一个营那么多的人,每个人都不是善茬,要么是沾过人命,要么是把上级得罪的狠的刺头,哦,还有一类,那是自愿加入七连的一些不怕死的猛人,就是这类人最不能惹。其他的,基本就是摩擦多,但打一架基本也就了了,比如你今天把我打趴下了,但我不会觉得生气,毕竟有个能力好的战友,在七连就等于多了一份活着的希望。我们不分班,但分成小队行动,小队是固定的,十人制,确定了名单就报上去,直到有队伍死亡才能往里面加人,不能换人也不能退出。我们队伍还缺着三人,因为这事不急,直到上战场都不急,大姐头你刚好可以加进来。”
这个称呼令林池想起了某一艘飞船上被她勒死的海盗头子,秀致的眉轻轻蹙了起来:“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大姐头’。”
“唔,好吧,那我该喊你什么?大姐?难听,老大?会不会太男性化?”
“叫我名字就好,你先好好说完关于七连的事情。”
“哦,再就是关于训练了。别看我们懒散,但那是因为你进来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们上午的训练都完成了,七连就只训练半天,从凌晨四点到十一点,其余时间都可以自由活动。在自由时间里,不管你是想蒙头大睡还是找个嫩点的乐一乐都没人会管。说到底,这种日子都不知道能过多久,这也算是联邦对我这些注定要去送死的人的一点仁慈了。”
“你是说,中午十一点以后直到凌晨四点,所有人都是一种自由活动状态,并且可以随意出入军营,去城里消遣?”
“正解!总之就是这样,敢死队嘛,总有点福利。”
“敢死队?”
“你不是吧,连敢死队都不知道?”又灌了一大口酒,栗色女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池。
“不知道。”
“敢死队呢,就是以后一旦发生战争,那些最困难的任务、最危险的任务都会落到我们头上,别人上战场,是拿命去挣荣誉,我们这群人上战场呢,就是拿命去换自由了。毕竟七连大部分人,可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死刑犯呢。你都不知道敢死队,又是怎么进来的?”
对啊,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林池又是一阵头疼。
“至少我们是会上战场的吧?”事已至此,林池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当然,这就是七连存在的意义。大......林池,你这么厉害,也许能活下来也说不定呢。”一瓶酒灌下去,女人已经微醉,脑子却还很清醒似的。
林池撇撇嘴,她是个机甲兵,可是现在连机甲都没有......那她过去四年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那......即使依旧能上战场,且是去最前线,但即便遇上周瑾,没有机甲的她,怎么敢说能打败周瑾呢?
昏暗的灯光照在林池娇艳的眉眼中,使她整个人都有些晦暗不明。
“可是,下午时候我过去宿舍还看到很多人在锻炼,那不是正常训练时间?”突然,林池又想起了下午的一些场景,心中有些疑惑。
栗发女人,也就是季简优脸色突然正经了些。
“明天就可能会死去,所以抓紧一切时间享乐;明天就可能死去,所以抓紧一切时间训练。我选择的是前者,有人选择的是后者,不过都是同一件事而已。”
正经的神色不过持续了几秒,季简优又露出了有点色的表情:“话说这家酒馆有个不错的头牌,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哎哎,别打了!”
林池真不想承认这就是她的新舍友兼新战友。
两相一对比,她突然很想陆子饶了,虽然很早以前陆子饶就没和她住一起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林池抿了一口汽水,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子饶那里哪里需要她去操心,她还是多关心下自己的事情吧。
......
而就是在这一晚上,a3星球迎来了一名特殊的新兵,一名一进入第十九师就被编入陆烧将军的亲兵队伍里的s级alpha。只是没有人不服气,因为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名还很年轻的女孩子,早在十三岁时起就开始在部队摸爬滚打了。
肩上挂着代表着上尉的军衔,陆子饶轻车熟路地进入了第十九师的指挥核心区,一路上不断有相熟的长官微笑像她致意。很多人都知道,今年过后,这位本就已经站的很高的年轻人的肩膀上又要多出一颗金星了。
第78章 .逃无可逃(下)
林池离开曜日星的那天天气很好,太阳的光辉洒落在每一个能照到的角落,却独独照不进林池布满阴霾的内心。她窝在偷渡飞船最下层的某个小房间里,身上裹着从忠心的下属临走时塞给她的空间戒指里找出来的毯子,有些麻木的听着飞船启动时的轰鸣声,心中一片死寂。
作为曜日帝国最小也是最受宠的皇女,如果之前有人对林池说她有一天会离开曜日星,还是以如此狼狈的姿势,她一定觉得那人脑子抽了。但现在......呵,林池看了看自己身上最低贱的奴隶才会穿的粗布衣服,闻着从没闻过的垃圾的腐烂味道,真切的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金贵的帝国皇女了。
房间里有一扇小小的窗,特殊工艺制作的玻璃能完美的抵抗来自不同气压的压力,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飞船已经渐渐驶离曜日星,没人能够知道这艘运载着正当货物的飞船的底层,竟然有许许多多的偷渡客。说来好笑,在她还是皇女的时候,皇室不止一次严打敢于将人偷渡到联邦的走私船,而现在,她却要依靠这种船离开。
以躲避那个恶魔。
她知道,虽然现在看来,以曜日星为首都星的曜日帝国一片平静,但那平静之下,血腥的政变已经发生,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包括皇帝陛下在内的皇室成员都在狩猎途中被联邦人暗杀,帝国元帅以驸马的身份继承皇位的消息。
驸马,谁的驸马?当然是她——第五皇女林池的驸马,一个精神力和体能都是双s级别的alpha,她曾经的爱人,她现在的仇人。
帝国无数人崇拜的,他们伟大的战神——周瑾元帅。
她想起初次见到周瑾的时候,周瑾才十四,她更小,九岁。周瑾长了一副冷漠的面孔,虽然是很好看的样貌,但因为从小就喜欢绷着脸而显得十分严肃。但那时的林池并不怕她,反而对这个披散着一头卷发、有着琥珀色眼珠子的姐姐很有兴趣。
那之后便是相处,直到周瑾重新上了战场,直到周瑾成为她的驸马,同时成为联邦最年轻的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