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当周瑾十三岁开蒙成为双s级alpha时,举国欢庆便不足为奇了。
也是从十三岁这一年起,周瑾才终于搬出矿区的那一间破烂不堪的旧房子,远离了地下的漆黑的采矿隧道,远离了那些比隧道更黑的矿石,来到了处处奢华的曜日星上。
才第一次见到只存在于父辈描述的那种现代的繁华。
财富、名利、地位,一夕之间便全都有了,她很有些无措,但很快,学业上的突飞猛进和对战中的游刃有余让她明白,在某些方面她确实拥有着比别人要出色的才能,而她很珍惜这种才能,也毫不浪费地使用着这种才能。她开始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吸收着过去十三年从未接触过的那些对于帝国人民来说只是基本到不能基本的知识,直至学习更为高深的知识,直到皇室派去的老师再也没有可以教她的东西.....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
也正是这两年里,她不仅有了举世瞩目的耀眼身份,也有了和身份相匹配的未婚妻。
那是帝国的第五皇女——林池皇女殿下。
进宫面圣那天,带路的宫人大概是得了皇后的命令,将她带到了皇女殿下玩耍的御花园内,也就是在那座繁华开遍了全园的花园中,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当时她碰巧摔倒在了地上,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一道流着血的伤口触目惊心,而她双手撑在地上,坚强忍痛的表情不知道触碰了她哪段心弦。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伸了一只手给那个女孩,而女孩抓住了她的手,小小的手掌毫无防备地落入她的掌心,不同于她手掌的粗糙,那女孩的手很软,让周瑾想到了来到曜日后睡过的那只柔软得能够将人脑袋深深陷进去的枕头。女孩的身上也很香,不知道是因为开蒙后觉醒的能力的问题,还是因为她的香味太过醉人,即使是在开满鲜花的御花园里,周瑾仍然能够清晰分辨出来自女孩身体的馨香。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她与女孩待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变得长了,她才确定那不是她的错觉,属于林池的香气本身就是那么的独特,是能够让人上瘾的那种诱人。
大概是被那香气蛊惑,原本只打算将人拉起来的周瑾又停下了想要离开的脚步,转而掏出了一只手帕递了过去,还劝她不要忍着。
周瑾自己不喜欢流泪,也不喜欢看他人流泪,因为这种被判定为懦弱的事情在矿区是没人会欣赏的,也没人会真的同情,因为大家都自顾不暇,没有空再去理会别人。但此时看着小女孩含泪忍疼的模样,她那颗早就变得坚硬如石头的心突然就似乎被敲击了一下一般,褪去了表面一点硬壳,露出了一些柔软的地方,让她十分想为这女孩子做些什么。
而那女孩却不领情,手一挥便将那块丝巾扫落在了地上,留给她一些错愕。
很神奇的是,这么不礼貌的事情、这么娇气的举动却没引起周瑾的反感,她不知道自己的脾气何时变得这么好了,竟然还蹲下身去把方巾捡起来,给她细细擦拭伤口的沙土和血液,以免血液凝固后更加不好清理。
她当时并不知道女孩腰间的明黄色穗子是皇家才能用的装饰,也就不知道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是皇家的公主,她接近她,也不是出于一种功利的心情,而是单纯就想这么做。
大概是刚才女孩放在她手心的手太过柔软的缘故吧,又或是因为女孩身上很暖和,不像她一样,总是快捂不热的寒冰似的。
她喜欢晒太阳,大概也会对温暖的人产生好感。
周瑾这样想到。
而下一刻,女孩不自觉的暴露了身份,在周瑾再次哄她哭出来的时候。
“呜,这事你不准跟任何人说,父皇,父皇他说......”
小女孩哭起来娇气更甚,泪珠子成串地落下,真像是她这几天在书本上看过的明珠。她心中刚觉得这样哭出来更好些,下一刻却听到了她话语中的“父皇”两个字。
也是她阅历不够,当时的她,早该想到能在御花园里自由玩耍的女孩儿,自然不像她这种因为自身的双s等级才能进入皇宫的贱民,应当是极尊贵的身份才对。
但她当时也只是一瞬间的错愕,错愕之后,她鬼使神差地对女孩说让她在以后嫁给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为什么会这样迫不及待地将人定下来。
可她知道,当时的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有能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即使是一国的公主,在她羽翼丰满以后也不是不可以肖想。
因此她真的就说了出来。
而女孩却似乎被她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很快推开她跑掉了,女孩本来就还没长大,在周瑾面前只算是个小短腿,而且还受了伤,也跑不了多快,周瑾如果想追上她,其实是很轻松的。但是她也没有再去追她。
她怕把人吓到。
而后来,她果然实现了她的承诺,果然和林池有了婚约,她开始频繁地出入于林池的宫殿,直到十五岁那年接了皇命上了战场。
一步一步,从最低级的校官做起,一直做到了少将的位置。
总算有了站在林池身边的资格。
诚然,当时她其实早已和林池很熟了,也早就已经是林池的未婚妻,可如果不能爬得高一些的话,她总是怕会委屈了林池,虽然她知道林池心中其实是不太在乎这些的,可皇后陛下却似乎很看重她的职位,不止一次,皇后陛下在私下里暗示,如果想要娶到她的女儿,周瑾就必须走得更远,爬得更高。
这很辛苦,战场也很残酷,但是既然是为了林池,那么周瑾便甘愿去承受。
第58章 .抱你
穿戴整齐后,周瑾朝门口走去,沉重的军靴踩在地上,却未发出一丝声音,很快,随着关门声响起,林池便再也听不到关于周瑾的一点动静,她一个人躺在宽敞而明亮的房间里,闻着房中的薄荷香气,心中仿佛缺了一块。
这个房间,她本也不熟悉,可当周瑾在时,她也没有什么陌生的感觉,可当周瑾一旦离开,她才发现,周围的装饰也变得陌生而坚硬起来。
此时应当已经是傍晚,从没有拉实的素色窗帘中,可以看到远处山腰上逐渐隐没的红日。因为浑身还是十分酸痛,没办法大幅度地动作,林池便盯着窗外看了很久,看着那太阳像个不愿归家的顽皮孩子一般一寸一寸地挪下山去,直至完全隐没在山的背后,同时带走了最后一捧橘黄光辉。
与此同时,基地中的灯光开始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将世界照得有如白昼,从林池的角度,无法看到在基地四处走动的士兵们的身影,同样的,他们也应当看不到她。
当然,也没人敢朝元帅的屋子看。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是林池始料未及的,几天的迷乱又混沌了她的脑袋,周瑾白日里的亲昵举动又干扰了她的心思,让她更加无法思考。因此,直到此时静下心来,她才开始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
她不是打了抑制剂么?涉及到终身大事,这方面她一直十分重视,也十分谨慎,每个月月初一支的抑制剂她从不漏下,这次醒来以后,也不例外。那么,为什么还会发情?
林池怔怔想了半晌,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猜测出的那个可能——子饶给她的是假药?
可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把事情想清楚之后,林池再次对陆子饶感到了失望,她没想到在答应她之后,子饶还能耍这样的心眼。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周瑾夜探联邦基地并发现了她,她很可能就真的是陆子饶的人了。
实质的关系一旦发生,她即便有多么不愿意,也只能服从于标记她的alpha。
这就是身为一个omega的悲哀。这种悲哀她以前不懂,因为虽然alpha可以标记多名omega,但是周瑾从未对除了她以外的人正眼想看过,也早就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过,此生只会有她一个妻子,而她当时也爱着周瑾,觉得能被深爱的人标记自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因此,便也从没思考过那背后的不公。
为什么在帝国,一个alpha可以同时拥有多名omega呢?为什么omega一旦被深度标记,就只能永远待在自己的alpha身边?
这何其不公。
林池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alpha与omega的不同之处不止在于力量的强弱,更是在于生物基因上的不公时,是周瑾发动政变以后。
那些求助无门的日日夜夜里,她只能待在周瑾身边,明明早就告诉过自己要远离这个人,但在标记的作用下,她完全无法抗拒周瑾的接近,也无法真正违抗周瑾的命令,仿佛一旦被标记便在精神上被上了一层枷锁一般,她成了周瑾的奴隶,精神上的。
很多日子里,她宁愿自己的手上被套上刑圈,成为最下层的贱民也好,至少能够保持心灵上的清醒——比起那种发自内心的想要亲近来说。
当时的很多日子里,她就是这么想的。
后来在飞船的最下层的那个小房间里,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她能清晰感受到在她和周瑾之间的那种链条式的连接一天天变弱,直至她再也不会回想周瑾和她待在一起的那些日夜。她才重新觉得自己像个自由人一般,也正是这样,即便一个人的日子漫长又顾忌,她竟然也可以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