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们看来,我是不是一点事情都担不起?”林池摸着小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她没有证据,没有资料,她无法知道多年前她母后和她父皇之间的事,也无法知道周瑾这些年来默默承受诽谤的原因。可她突然想到了,□□年前,她的母后,那位仿佛永远温婉地浅笑着的女人,宁愿将自己的谋划压到周瑾的肩膀上,也不愿意让她知道分毫。
在母后看来,她的女儿,她养在身边十六年的女儿,就那么担不起事吗?
林池眼中流露出的痛苦和无措吓到了这些前一秒还沉浸在“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情绪中的中年男人们,他们焦急地想要上前安慰这位他们愿意拼死效忠的小主子,却因被锁在墙上而只能干着急。
“殿下!您怎么会这样想?”
郑业是真的着急,他能看出殿下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仿佛处在崩溃的边缘。
殿下去行宫疗养七八年,如今好不容易才养好了身体,如果现在情绪剧烈波动的话,很可能旧病复发吧!到那时他们死后要有什么脸面跟皇后娘娘交代?
“那你说,为什么我母后当年要把一切事情都瞒着我呢?为什么她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她那么果断地自杀了,死之前,甚至都不愿意去看我一眼。”林池的声音有些飘忽,透着一股丧失了气力的感觉,仿佛下一刻便要飘然离去一般。
这么多年,呵,这么多年,原来她恨错了人,原来她就是为了一个毫无道理的隐瞒离开曜日七八年,原来她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误会好几次差点把刀子捅进周瑾的心口。
她此刻真想问问周瑾,究竟是为什么,她要瞒着她这一切,甚至不惜让她和周瑾分离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因此而死在她手上。
是她做的,那她该认,不是她做的,她认了,又算什么呢?
林池咬紧了牙关,抑制住立刻冲进皇宫质问周瑾的冲动,她今天已经知道了部分的真相,可这真相却令她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甚至又开始感觉到了恨,她无法相信,这不是可以明明白白地说清楚的事情吗,为什么她母后不说,为什么周瑾也不说呢?
她们一个个的,把她当成什么了?
只适合养在温室,观赏把玩的花朵吗?
林池不再愿意去听他们的“安慰”,转而伸手去解拷住那几位大臣的锁,钥匙是之前柳源就给了她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更先进的电子锁,柳源却钟情使用机械锁,他的这件刑室是这样,他所主管的刑司也是这样,仿佛这样永远洗不干净的锁才会在人心中留下浓重的恐惧一般。
林池碰到了那锁头,觉得真是太冷了,像是冰块一样,碰一碰,仿佛都能冻僵了手指。
锁还没解开,门铃就响了,林池走过去开了门,见到柳源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他见到林池,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飞快道:“怎么办殿下,元帅找来了,已经派人围住了我这小馆子,正朝咱们这里走来。”他这些年在朝中办事,秉承的就是中正的法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么多年下来,倒也稳稳当当地坐在高位上。如今,殿下有事情要他做,他自然义不容辞,可事情做完,他却没想到元帅会这么快就找来,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他怕殿下的事情还没了。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为送走殿下,让殿下在陌生地方吃苦而感到愧疚,虽然当年的柳源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问心无愧,心中想着的都是皇室,可如今的柳源却学会了思考更多,也看得更多,他早已后悔了。
元帅分明没有反心,他们当年,莽撞了啊。
所以如今对殿下,他又怎么不会尽心尽力呢?
和柳源的强作镇定不同,林池听到周瑾已经到了外面的消息,也没显得有多慌乱。她安抚性地拍了拍柳源的肩膀,力道虽柔弱,却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一般令柳源冷静了下来。
“她来了,那正好。我还有点事情要做,柳叔,再帮小池一个忙吧。”
她一下下地敲击着手指,眼角红痕未消,眼中却盛满了坚定,坚定之余,又有两分慧黠。
第103章 .骗她
“柳叔,我要你一些血。”
包厢里只挂了一张青竹编织的纱帘,数千缕阳光穿过纱帘的孔洞照射进来,将一切照得分明。林池脸色有些苍白,给这阳光一照,更显得白雪一般。她取出之前从柳柳手中夺来的匕首,定定地盯着柳源看了一会儿。
如果她腹中没有孩子,那么此刻就简单得多了,她往自己小腹上,或是接近心口的地方捅上一刀就是,不必假借别人的血来做出一副重伤的模样。可她现在怀孕了,她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即使她现在对周瑾很失望。
如果时间再充裕一些就好了,那么她就能等到柳源去给她拿血袋来,可惜现在周瑾恐怕已经把外面的路全部封死了,很快就要破门而入了吧。
那么,她只能找柳源了,思来想去,他恰好是这个房间里最合适的人选。
其一,他年富力强,恢复力好。
其二,柳柳犯的是死罪,他此刻出了血,正好将功赎罪。
林池的话令柳源十分疑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奇怪道:“殿下要我的血做什么?”他没有拒绝林池,只是想不到林池的目的。
“你之前问我你侄女怎么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我今天会出宫的消息,在半路上绑架了我,试图杀了我。”林池淡淡道。
柳源听得怒火中烧,他的一双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恨声道:“这个孽障!”
“柳叔,我现在借你一些血,柳柳绑架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你要管教她也好,要惩罚她也罢,都等我的事情过去再说吧。现在没有太多时间,你也别问太多了。”林池心情低落,虽然思维仍旧十分清晰,甚至能在短时间内设局诓骗周瑾,但这也没令她有多少高兴的情绪。
柳源自然急忙答应了,伸出胳膊来三两下将衣服撸到了上面,露出了青筋毕露的手臂。林池也不客气,也不手软,果断地扯过那只粗长的手臂避开动脉划了一道口子。将口子中顾顾地流出来的血都接了,抹在自己心口,又抹了一些在嘴角后,便松开了匕首。
柳源是双a级的alpha,恢复能力自不用说,林池不再将刀刃抵在伤口后,他便慢慢地停止了流血,十分不解地看着林池将自己弄成一副血人模样。
“好了,柳叔,你进密室吧,把柳小姐留在这里。你放心,我会确保她的安全。”做完这一切,林池寻了个角落坐着,示意柳源把昏迷的柳柳移到她身边,命令柳源进了密室。
林池低垂着头,等待着周瑾的出现,她所选的这个地方恰好是阳光没有照射到的角落,她这样一身是血地坐在阴影里,满身的阴冷孤寂。偏偏她又作出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来,乍一看,真的像是一个死人。
一个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死人。
周瑾破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顿了顿,几乎挪不动步子。
因为常常用来接待客人,这间房内摆设不少,一张玻璃制成的桌子,几把配套的椅子,墙上还挂了几幅名家的画。可周瑾就像有感应一般,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林池。
向来果敢的元帅竟也有犹豫的时候,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挪不动脚步,她怕,她怕过去确认后,看到那真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可软弱也没持续多久,她鬼魅般闪了过去,路上挡着她的桌椅立刻被她远远踢开,这桌椅虽然是玻璃制成,但也沉重的惊人,可在周瑾面前就跟玩具没什么两样,她这样含着怒意踢了一脚,却还能顾及到有可能被玻璃残渣波及到的林池,生生压抑住了自己的力量,没有将桌椅踢碎,只是远远踢开了。
片刻之间,林池的手就落入了周瑾冰凉的掌心,她的手上满是鲜血,周瑾碰到了,那双稳得能拿手术刀、也能精准操控枪械的手竟然剧烈地发起颤来。
“阿池!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见医生!”她颤着手摸了摸林池的脖颈,确认那里的动脉还在跳动,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落下一点,她胡乱地伸手想要抱起林池,却竟然有些不敢碰林池的身体,怕一大力动作,就让林池伤口的血流得更多。
从她的角度看,林池是伤在了靠心口的位置,那里的衣服完全被划开了,露出一些染满血的肌肤,一时间却看不到伤口,大概还掩藏在衣服和血迹之下。
周瑾定了定神,打开通讯系统接通了一个电话:“我在悬竹馆,现在立刻去太医院把那里当值的太医请来,用最快的军用机!三分钟,我要看到人!”即使在打电话,她也不敢松开林池的手,深怕一松开,林池就没了力气。
“阿池,阿池,你醒醒,别睡,求你了,别睡......”她此刻一点也不像那个运筹帷幄的元帅了,也不像是个战场上饮血的将军,她跪在林池身旁,不敢移动她,不敢碰着她,深怕自己的动作会给林池带来更严重的伤害。
屋子里着实明亮,只一步之隔,周瑾身上洒落了细碎的阳光,如同神坻一般,而林池却依旧在阴暗里,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