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笑了笑,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说“蓝湛,上回我问你,你还说不想,可是这个小东西都在我肚子里长出芽芽了,你说这下怎么办?”
本来以为蓝忘机会像刚才一样马上给出答复,可魏无羡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任何声音,抬眼一望,然后他就惊了。
蓝忘机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的复杂了,复杂得让简直无法分辨到底掺了些什么,再想想这个人是蓝忘机,魏无羡就更觉得震惊了,心想这个小东西可真是厉害,才一丁点大就能让他这个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父亲露出这样的精彩神情。
可他看来看去,愣是没从蓝忘机脸上看出一点开心的样子,虽然知道蓝忘机不太可能不要这孩子,他还是有点紧张了,在蓝忘机怀里坐正了问道“蓝湛,你不会真不想要它吧?”
“魏婴…只要你好…”难得的,蓝忘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甚至说话都有些不顺畅了。
魏无羡又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就明白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说了声想吃东西,便让蓝忘机便出去取了。见蓝忘机走了出去,魏无羡才笑出了声,低头看着小腹说“怎么办呢,我们吓到你父亲了,看样子好像还吓得不轻。”
可就算蓝忘机被吓成哪样也暂时没时间让魏无羡好好哄哄他了,因为那晚的邪祟还没有彻底解决。
那天晚上蓝思追他们上山后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急急忙忙布了个阵让山上的东西无法下山,却还是让几个小鬼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出来,就一边追一边想要回来找魏无羡说明情况。可魏无羡突然当着一群人的面昏了过去,吓坏了一众小辈,知道魏无羡身体状况的蓝思追更是跟着脸色煞白,僵硬地看着在场的众人将魏无羡抬回房间,诊脉熬药,他都失了魂一样的跟进跟出,一句话也不说。
蓝景仪见一向比他成熟稳重地人突然成了这个样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是当时已经够乱了,他难得地没有向以往那么着急而是冷静了下来,仔细询问到底还出了什么事。毕竟还是个孩子,蓝思追担心害怕得不行,又对自己没有留下来跟着魏无羡自责不已,一下子就说了。
然后,本来听了大夫的话刚刚放了点心的蓝家小辈们立马就淡定不了了,一颗心又被高高地提了起来,大夫说的话都不管用了。想来以往闯的祸和被罚抄了无数遍的家规还是有点作用的,最后还是难得还算清醒的蓝景仪去给远在云深不知处的蓝忘机传了信,很有经验的他还默默做好了再次抄家规地心理准备,一边照看魏无羡一边安抚乱了阵脚的同辈,山上没解决完的邪祟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魏无羡睡着的这两日,蓝忘机带来的弟子去山上探查了一番,结合着蓝家小辈提供的情况,判断出这邪物是魅的一种,善模仿,好惑人,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本应是人面兽身四足,不知什么机缘巧合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知道了这东西大概的来历,就要着手开始解决了,只是蓝忘机此次无甚耐心,甚至可以说得上急躁,所有人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都自觉加快了速度。
因为魏无羡刚被献舍回来的那两年身体极差,动不动就要头疼脑热的病上许久,虽然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调理已经没有什么了,跟着蓝忘机来的医师还是出于谨慎要求魏无羡卧床休息两日,蓝忘机便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再参与此事。
听说蓝思追心情很是低落,魏无羡便让人单独找来了蓝思追。平时精神奕奕地小公子垂头丧气地走进来,见他招手便乖乖走到床边坐下。魏无羡笑道,“思追啊,我又没什么事,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魏前辈……”蓝思追喊了他一声,便又低头不说话了。
“蓝湛把你教得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事都喜欢闷着不说”,魏无羡叹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又说“又不是你的错,你自责什么,这是我们大家都没有预料到的不是吗?”
“……我就是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
“……以前您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是后来您再也没回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魏无羡将他揽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道“阿苑…阿愿,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
“羡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地……”蓝思追突然极轻地说了一句。
听到怀里传来的这一声,魏无羡微怔,然后将蓝思追从怀里拉出来笑道“我好着我好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嘛,不光我好着,你弟弟也好着,你们含光君被我和你弟弟吓着了,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你可不许再难过了啊。”
“嗯!”蓝思追失神地看了他一会,然后突然一下子露出了笑容,重重地点头应了一声。
第6章
云深不知处,兰室
室内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排书案,身穿素雅白衣头戴云纹抹额的蓝家弟子依序坐于其中,角落的香炉上缕缕淡淡的青烟缓缓升起,染得满室清香。
今日是蓝忘机给蓝家亲眷子弟讲学的日子,此刻虽时辰尚早,却已然过了讲的阶段,弟子们都在低头研读书籍,只偶尔有一两人会到坐于上首的蓝忘机处释疑解惑,是以室内显出一种超凡的安静。
蓝景仪低着头抄抄写写了半天,抬头歇气的空档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他们斜后方一个不起眼处的魏无羡,然后趴下身子,借着前方的人挡住蓝忘机的视线,扭头向坐在他右侧的蓝思追小声道“思追,你看魏前辈……”,他声音很小,奈何现下兰室太过安静,以至于坐在他们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都是一群小少年,好奇心重,于是都不自觉的地往魏无羡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回到云深不知处已有快一个月的时间,除了与两人关系更为亲密的蓝思追与蓝景仪,其余的蓝家弟子这段时间几乎都没怎么见到过魏无羡,今日看到他与蓝忘机一同出现在兰室时,都是一副惊讶又惊喜的神情。
倒不是说魏无羡不应该出现在兰室,这几年过来他也会时不时的来给小辈们授课,给他们做一些夜猎中可以使用的小玩意儿,只是知他有孕后所有人都以为这段时间他不会再来了,谁知今天竟然起了个大早跟着蓝忘机来了。
然后弟子们又以为他既然来了,依他以往的脾性应该至少会讲上几句,结果他除了进门的时候给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一直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现在竟然还睡着了。
魏无羡的坐姿可谓是极其不雅正,半边身子斜靠在书案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搭在书案边缘,手里一本书只轻轻捏住了一角,将落不落地从书案上垂下来,只要魏无羡稍微一松手,就能马上从他手里掉下来。
他之前应该是在看书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看得困了,手里的书都忘了放下,也没想着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就这样闭上眼睛睡了。又是面向众弟子的方向睡着的,所以才让蓝景仪微一转头,就看到了他这副样子。
别人也许不知,蓝景仪和蓝思追却是知道的。回了云深不知处后,不知是不是因为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了下来,本来只是胃口有些不好的人,一下子各种不好的症状都出来了。
刚回来的那几天,有一日厨房专门给做了点汤端过来,已经是特意撇去了油脂的,谁知一打开盖子便又呕又咳,又不巧被蓝景仪和蓝思追正好撞见,两人看得面色都变了。
再后来,本来完全吃不惯蓝家的树皮草根,苦菜药汤,总是要蓝忘机给他另开小灶的人,现在却只要这些了,不再说苦得难以下咽,竟还吃得了不少。蓝家的药膳于身体有益,歪打正着还让他省去了一些汤药,只是说着似乎是真的省了事儿,到底还是折腾人的,时间一长就磨得人提不起精神。
蓝景仪旁边坐着的几人,看着那本欲落不落的书,都开始紧张起来,心想只要他手里的书一动,人肯定是要被惊醒的,魏无羡的样子一看就是不太舒服的,已经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起。几个平时活泼点的都开始向离得最近的蓝景仪使起眼色,想让他去拯救一下那本书,弄得蓝景仪不停向一边的蓝思追投去求救的目光。
正纠结着,就见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魏无羡手里的书,然后就见蓝忘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这边,蹲下身子的同时也挡住了几人的视线。手里的东西突然被拿走,魏无羡身子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眼里的睡意还未褪去,却第一时间抬手摁着胸口一脸隐忍。
他这一醒来就犯恶心的症状到了现在也不见减轻一点,明明刚才只睡了一刻钟不到,蓝忘机看他这样,也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在一边等着他慢慢平复了,才低声问“可要回去休息?”
魏无羡摇了摇头,回来后他几乎就一直闷在静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感觉自己都快要闷坏了,却又没法像以前那样精力充沛地到处找乐子,肚子里的小人闹得他连逗蓝忘机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好不容易不那么难受了,又要调侃蓝忘机,“二哥哥这回可真是把我带回家藏起来了”。